仓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灰尘在从高窗透进来的光柱中缓缓飘浮。
刑天没有继续攻击。他伸手揉了揉被林枫击中的腋下位置，那里依旧传来一阵阵隐隐的酸麻感，这种奇特的劲力让他心惊。他再次上下打量着林枫，目光中的冰冷漠然被一种审视和探究取代。
“你不是普通的退伍兵。”刑天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几分杀意，“刚才那一拳，有点门道。谁教你的？”
林枫体内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但他强撑着站首身体，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虚弱。他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人教，刚才情急之下自己琢磨的。”
“自己琢磨？”刑天眉头一挑，显然不信。那种发力技巧，绝非一朝一夕能悟出来。但他看林枫眼神清澈，不似作伪，心中更是惊异。此子的战斗天赋，堪称恐怖！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队出来的？”刑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类似老兵审视新兵的味道。
“林枫。‘龙魂’特种大队。”林枫报出了自己曾经服役的部队代号。这并非什么绝密信息，但也足以表明他的身份和层次。
“‘龙魂’？”刑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追忆和……痛楚？“怪不得……是‘苍龙’那小子带出来的兵？”
林枫心中巨震！“苍龙”，正是他所在“龙魂”大队大队长，也是他最为敬重的长官和导师的代号！这个刑天，竟然认识大队长？而且听语气，似乎颇为熟悉？
“你认识我们大队长？”林枫急声问道，一种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取代。这样一个认识“苍龙”的老兵，怎么会沦落为监狱里拿钱办事的打手？
刑天没有回答林枫的问题，脸上的追忆之色迅速褪去，重新变得冷硬起来。他走到一堆废弃的麻袋旁，靠坐下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叼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看在‘苍龙’的面子上，今天饶你一命。”刑天吐出一个烟圈，冷冷道，“不过，雇我的人，来头不小。这次失手，他们还会找别人。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枫走到他对面，也靠着一个木箱坐下，默默运转着那微弱的“气感”，试图缓解身上的剧痛。他知道，刑天的话没错，王洪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谁雇的你？”林枫问道。
刑天瞥了他一眼：“规矩不能坏。拿钱办事，不问出处，也不泄雇主。这是底线。”
林枫沉默了片刻，换了个问题：“你……也是特种部队出来的？”他从刑天身上感受到的同源气息，绝不会错。
刑天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烟雾后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林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用一种仿佛从遥远地方飘来的声音说道：
“曾经是。‘幽影’，听说过吗？”
幽影！林枫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个在军中流传极广、却又极其神秘的代号！据说是一支首接隶属最高层、专门执行绝密黑色任务的影子部队，其成员个个都是兵王中的兵王，但关于他们的具体信息，几乎为零！很多人甚至怀疑这支部队是否真的存在。
没想到，眼前这个被称为“阎王”的囚犯，竟然来自“幽影”！
“听说过传说。”林枫老实回答，心中对刑天的观感复杂到了极点。敬佩、疑惑、惋惜……种种情绪交织。这样一个曾经站在巅峰的军人，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刑天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传说？呵……都是狗屁。”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地上。“犯了错，就得受罚。就这么简单。”
他显然不愿多谈自己的过去，话锋一转，指向林枫：“你小子，底子不错，是块好材料。但路子走歪了，太过刚猛，不懂刚柔并济，遇上真正的高手，死路一条。”
这话和陈玄的说法不谋而合。林枫虚心请教：“请指点。”
刑天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枫一眼，似乎没料到这个身手不凡、性子看似刚硬的年轻人如此谦逊。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格斗搏杀，说到底，是摧毁对方的战斗力。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效果。你的军队格斗术，追求一击毙敌，没错。但过于依赖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遇到比你更强更快的，怎么办？”
他指了指林枫刚才击中他腋下的那一拳：“你最后那一拳，有点意思。力透纸背，震荡内腑。但这还不够，你的‘意’没到，‘气’更是一团散沙。真正的发力，要意到、气到、力到，三者合一。念头一动，杀招己至。”
说着，刑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对着空气挥出一拳！动作看似轻描淡写，速度也不快，但拳头在击出的瞬间，林枫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空气爆鸣！仿佛拳头前方的空气被瞬间压缩击穿！
林枫瞳孔骤缩！这一拳蕴含的力量和技巧，远超他的想象！如果刚才刑天用这种发力方式对付他，他恐怕连一拳都接不下！
“看清楚了吗？”刑天收回拳头，“力量不是蛮力，是控制。气息是桥梁，连接你的意志和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就是最强大的武器，但你需要学会如何真正‘使用’它。”
林枫若有所悟，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刑天刚才那一拳的轨迹和那种奇特的发力感觉。他隐约感觉到，刑天所指点的，和陈玄提到的“气”，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侧重于实战搏杀中的应用。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枫看着刑天。他们本是敌人，对方完全没有理由指点他。
刑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漠然：“看你顺眼，也当是还‘苍龙’一个人情。另外，这个监狱太无聊了，找个有点潜质的苗子，看看能长成什么样，也挺有意思。”
他走到仓库门口，用力敲了敲铁门：“喂，开门！事儿办完了！”
铁门从外面打开，狱警探头看了一眼，看到两人虽然身上带伤，但似乎己经停手，尤其是刑天并没有如预期般废掉林枫，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但也没多问。
刑天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林枫独自留在仓库里，回味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和刑天的话。虽然身体疼痛，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振奋。
“阎王”刑天，“幽影”的退役兵王……这座监狱，果然是卧虎藏龙。
而今天这一战，他不仅侥幸活了下来，更得到了一位顶尖强者的初步认可和指点。这无疑是黑暗困境中的一线曙光。
他与刑天之间，算是不打不相识。虽然还说不上是朋友，但至少，不再是敌人。
林枫拖着疼痛的身体，慢慢走出仓库。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依然凶险，但有了陈玄的信息，有了刑天无意中留下的“种子”，他活下去、并最终破局而出的信心，又增强了一分。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的一切，来让自己变得更强。
（第1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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