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那句“很快,就不会再有苍蝇来打扰你了”,并非虚言。他如同蛰伏于暗处的猎豹,不出手则己,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新辰传媒”的风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他们高调宣布接手《思想的边界》,并挖走“茉辰”几名边缘制作人员后不到一周,各种麻烦便接踵而至。
先是税务部门接到实名举报,对“新辰传媒”及其关联公司进行了突击稽查,查出严重的财务问题和偷税漏税嫌疑。紧接着,几家与“新辰”签订了初步合作协议的广告商,几乎在同一时间以“对方公司存在重大合规风险”为由,单方面终止了合作。更致命的是,之前被“新辰”高薪挖走的那几名制作人,其中两位核心人物突然反水,向媒体爆料,指控“新辰”在招募过程中存在欺诈和不当承诺,并出示了相关证据,引发了舆论对“新辰”商业信誉的广泛质疑。
一系列组合拳,精准、迅猛,首接打在了“新辰”的七寸上。这家刚刚崭露头角、看似背景雄厚的新公司,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从资本的宠儿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泥潭,业务彻底陷入停滞,濒临破产。
幕后黑手沈兆安,更是焦头烂额。他不仅投入“新辰”的大量资金血本无归,自己在沈氏集团内部负责的几个重要项目,也接连遭遇莫名其妙的阻碍和审查,几个原本支持他的集团元老,态度开始变得暧昧不明。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却连对手具体是如何出招的都看不清楚。这种无处不在又无法抗衡的压力,让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来自沈聿的、令人绝望的恐怖力量。
沈家老宅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沈老爷子沈怀瑾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是慢慢盘着手中的一对核桃,发出规律的、令人心焦的轻响。沈兆安垂手站在下首,脸色灰败,额角沁着冷汗。林婉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姿态优雅,却同样沉默。
“兆安,”沈怀瑾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量,“‘新辰’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沈兆安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父亲,是……是我一时糊涂,看走了眼,投资了那家不靠谱的公司,给家里惹麻烦了……”
“看走了眼?”沈怀瑾抬起眼皮,目光如电,扫过沈兆安,“动用集团资源,去打压一个外人,这也是看走了眼?”
沈兆安浑身一颤,脸色更白:“我……我没有……”
“够了!”沈怀瑾猛地将手中的核桃拍在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沈兆安一个哆嗦。“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谁?打压秦茉,截胡项目,挖人墙角……沈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他站起身,走到沈兆安面前,虽然年迈,但久居上位的威压依旧让人窒息:“我早就说过,家族内部,可以有竞争,但绝不能内耗,更不能把手段用到外面,让人看了笑话!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父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沈兆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嫉妒阿聿……求父亲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怀瑾看着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厌恶。他转过身,不再看他,声音冰冷:“从今天起,你手上的所有项目,交给其他人接手。你去南美的分公司,好好反省几年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
南美分公司?那几乎是流放!沈兆安如遭雷击,在地。
沈怀瑾不再理会他,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的林婉茹,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婉茹,阿聿那边……你找个时间,缓和一下。那个秦茉,既然阿聿认定了,只要身家清白,有能力,也不是不能考虑。我们沈家,需要的是能撑起门楣的媳妇,而不是只会惹是生非的蠢货。”
这番话,看似是让步,实则是对沈聿此次强硬反击的某种默认,也是对秦茉某种程度上的……初步认可。至少,在沈怀瑾这里,“身家清白,有能力”成了一个可以通融的标准。
林婉茹微微躬身:“是,父亲,我明白了。”她垂下的眼帘中,情绪复杂难辨。
发生在沈家老宅的这场风暴,秦茉并未亲眼目睹,但结果却以另一种方式,迅速传导到了“茉辰”。
之前被莫名卡住的政府合作项目,审批流程突然畅通无阻,顺利得不可思议;那个婉拒了一线女演员的都市剧,对方经纪人主动联系,语气恳切地表示“档期协调好了”,希望能再次合作;就连公司内部那些动摇军心的流言,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笼罩在“茉辰”上空的阴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拨开,阳光再次倾泻而下。
苏晚晚兴奋地向秦茉汇报这些好消息时,语气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茉茉,太好了!我就知道邪不胜正!那个‘新辰’完蛋了,沈兆安好像也被发配了!我们安全了!”
秦茉听着,脸上却并没有太多喜色,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通知各部门,按原计划推进工作,不要松懈。”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恢复秩序的车水马龙,心中并无多少轻松。沈聿以如此酷烈的手段迅速平息了这场风波,固然解了“茉辰”的燃眉之急,但也意味着,沈家内部的矛盾,因她而被彻底激化,摆到了明面上。沈兆安被流放,不过是暂时剔除了一颗脓疮,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对沈聿不满的势力,只会更加忌惮,也更加敌视她这个“导火索”。
她与沈家那堵高墙的碰撞,非但没有结束,反而因为这次交锋,进入了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阶段。
晚上,沈聿过来时,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冷冽气息。
“事情解决了。”他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茉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眉眼,心中微疼。她知道,看似轻松的背后,必然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激烈而残酷的博弈。
“辛苦了。”她轻声说,递给他一杯温水。
沈聿接过水杯,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他的承诺很轻,却重若千斤。
秦茉看着他,忽然问:“沈聿,你后悔吗?”
沈聿挑眉:“后悔什么?”
“后悔选择我。”秦茉的目光坦然,“如果没有我,你不会这么早,这么激烈地和你家族里的人对上。”
沈聿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更多的却是笃定。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
“秦茉,你搞错了一件事。”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我等到了你。”
“沈家内部的矛盾,积弊己久,迟早都会爆发。你的出现,不是原因,只是让这一切提前浮出水面而己。”
“至于那些魑魅魍魉……”他的手臂收紧,语气带着一种睥睨的冷傲,“不过是迟早要清理的垃圾。你不必为此有任何负担。”
他的话,像一道光,彻底驱散了秦茉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和疑虑。他不是因为她而陷入争斗,而是她恰好出现在他清理战场的时刻。
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何必庸人自扰。她的战场在“茉辰”,在内容,在实现自我的价值。而他的战场,在沈家,在商海,在掌控他自己的命运。
他们各自为王,却又彼此为后盾。
这就够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沈家内部的这场风暴,或许只是开始。
但秦茉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惊涛骇浪,只要他们并肩而立,便无所畏惧。
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而他的疆域是万里河山。
他们终将,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登顶,然后隔空相望,见证彼此的荣耀。
而这过程中所有的风雨,都将是他们王冠上,最璀璨的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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