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入
赵小策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涌入脑海的,不是记忆,而是气味。一股混合了霉木、陈年灰尘和某种廉价油脂的、难以言喻的气味,粗暴地钻入他的鼻腔。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窒息。
低矮的、能看到椽子的屋顶,糊着发黄的纸张,几处破洞漏下惨淡的天光。身下是坚硬的板铺,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汗味的干草。他自己,则穿着一身粗糙不堪、摩擦得皮肤生疼的麻布短打。
这不是他那间虽然狭小但温馨的出租屋,更不是他熬夜赶制PPT的办公室隔间。
“我……这是在哪?”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撞着他的大脑——无止境的加班、屏幕上闪烁的“大汉文化振兴项目可行性报告”、心脏骤然紧缩的剧痛、然后……一片虚无。
紧接着,另一段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劣质的电影胶片,断断续续地开始播放:一个同样叫赵小策的、怯懦的少年,是当世大儒董仲舒府上的最低等家仆,负责洒扫庭院和喂马。而此刻的时间,是汉武帝建元元年,一个在历史课本上熠熠生辉,但对一个家仆而言却意味着贫贱与艰辛的年代。
“穿越了?还他娘的是地狱开局!”赵小策,前世的金牌商业策划,此刻只想爆一句粗口。他试图活动身体,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饥饿感袭来,让他险些再次晕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是在极度惊恐和营养不良的状态下……没了。
“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喃喃自语,作为策划人必备的历史知识瞬间被激活。这可是中国思想史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可谁能想到,这场伟大变革的序幕阶段,其核心人物的家,竟是这般家徒西壁的景象?
他挣扎着从板铺上坐起,环顾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杂物间。角落里堆着农具,墙上挂着的蓑衣在滴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近乎绝望的沉寂。
这不对劲。就算董仲舒此刻尚未发迹,也不该是如此门庭冷落,甚至连个像样的仆役都看不到。记忆里,府上除了老管家董福和几个老弱仆从,似乎就没什么人了。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的心。
发展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满头花白、愁容满面的老脑袋探了进来。
“小策?你醒了?”老管家董福看到坐起的赵小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脸上的皱纹又挤成了一团,压低声音急切道:“醒了就快起来!外面……外面又来了!”
“福伯,什么又来了?”赵小策下意识地用原主的称呼问道,同时努力搜索着记忆。但关于“外面”的具体情况,原主的记忆十分模糊,只有一种深植骨髓的恐惧。
“还能是什么?那些……那些百家的人!”董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仿佛门外有洪水猛兽。“自从主上向天子上那道《举贤良对策》,提出要‘罢黜百家’之后,这府上就没消停过!今天是道家的人来论辩,明天是法家的人来斥责,今天更不得了,墨家那位巨子亲自带着人堵在门口!那嗓门,跟打雷似的,嚷嚷着要主上出去给天下学子一个说法!”
罢黜百家!堵门!
赵小策的心脏猛地一沉,历史的宏大叙事瞬间化作冰冷的现实,砸在他的头上。罢黜百家!这是中国思想史的转折点,也是他此刻的催命符!
“动了所有人的蛋糕……这是最典型的商业竞争中的‘颠覆式创新’,引来了整个行业的疯狂反扑……”前世的职业本能让他瞬间完成了局势分析,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分析得再透有什么用?他一个家仆,能做什么?
求生的欲望像野草一样从绝望的废墟中钻出。他是赵小策,是能让投资人拍案叫绝的金牌策划!就算穿越了,就算成了家仆,难道就只能引颈就戮?
“主上呢?”他嘶哑着声音问,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心中疯长。
“还能在哪?在书房里对着竹简发呆呢!”董福捶胸顿足,“愁得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跟他论学问,他是天下少有,可对付这等事情……唉!咱们这董府,怕是撑不过这几天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下人,可怎么办啊……”
老管家的话语里充满了绝望。赵小策深吸一口气,那混浊的空气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让他头脑清醒的凉意。“福伯,带我出去看看情况。”
“你疯了?!”董福吓得一把抓住他,“外面乱得很!你病才刚好,出去挨一下怎么办?”
“不看清敌人,怎么想办法?”赵小策挣脱老管家,眼神里闪烁着与前世家仆截然不同的锐利光芒,“至少,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他不再理会董福的阻拦,蹑手蹑脚地穿过同样破败的庭院,来到通往府门的内廊。越靠近大门,外面的声浪就越发清晰。
高潮
那不再是模糊的喧嚣,而是能分辨出内容的、充满愤怒的斥骂。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带着金属般的铿锵质感:“董仲舒!你出来!你儒家口口声声‘仁者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今却要行此文化专制之举,罢黜我等百家学说,断天下学人之路,此乃大不仁!”
这应该就是墨家巨子墨石了。赵小策透过门缝,隐约看到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汉子,穿着短打,露出筋肉虬结的臂膀,仿佛是个工匠而非学者。
随即,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毒蛇吐信:“巨子所言极是。法者,国之权衡也。你儒家欲以一家之‘礼’替代万民之法,岂非要将这天下变成你儒生随心所欲之地?此乃取乱之道!”这定是法家的人。
还有一个略显缥缈,但同样不满的声音掺杂其中:“清静无为,道法自然。董先生强要天下归一,己是落了下乘,悖逆天道啊……”
门外,黑压压地围着数十人,衣着各异,神情激愤。而董府这扇本就不算厚实的大门,在被推搡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府内仅有的几个仆役,面如土色地顶着门,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赵小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局面,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这己不是学术辩论,简首是群体性事件的前兆!
就在门内门外僵持不下,人群的怒火愈燃愈旺之际,一阵沉重、整齐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如同踏在每个人的心鼓上,从街角传来。
“蹬、蹬、蹬。”
那声音带着官府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骂声。围堵的人群像被掐住了脖子,喧哗声戛然而止,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几名身着皂隶服、腰佩铁尺的官差排开众人,走到了董府门前。为首的班头面色冷峻如铁,目光如刀子般扫过激愤的人群,最后落在紧闭的董府大门上,朗声道:“董博士府上可在?有人告尔等聚众滋事,扰乱坊间安宁,请开门答话!”
官察来了!
顶门的仆役吓得几乎软倒,连滚带爬地往内院跑去禀报。董福更是眼前一黑,喃喃道:“完了……完了……官府都来了……这下全完了……”
赵小策也是头皮发麻。官差的到来,意味着事态己经正式升级。无论是驱散人群还是带走董仲舒问话,对董府而言都是雪上加霜。
内院的书房门终于开了。董仲舒缓步走出。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身形清瘦,面容憔悴,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浓重愁绪。然而,与他憔悴面容形成对比的,是他挺得笔首的脊梁,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不曾熄灭的、如同古井般幽深的光芒。那里面不仅有愁苦,更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仆役们,又望向大门的方向,眼神复杂。
“开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主上!”董福惊呼。
“福伯,是祸躲不过。”董仲舒轻轻摇头,“况且,堵门非君子所为,闭门亦非待客之道。”
大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门外的光线和无数道目光瞬间投射进来,将董仲舒单薄的身影笼罩。
赵小策站在内廊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看着董仲舒那单薄却挺拔的背影即将湮没于门外的狂风暴雨,死亡的恐惧与前世在无数个项目死线前搏杀出的狠劲,混合成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
“不能再等了!坐以待毙,百分之百死路一条!冲出去,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生机……不,不是生机,是机会!把这场死局,当成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案子’来办!”
策划的本能在咆哮:重构问题!寻找痛点!给出方案!
就在董仲舒即将一步踏出府门的瞬间——
悬念
一个身影猛地从内廊的阴影里冲了出来,抢在所有人之前,快步走到了董仲舒的身侧,对着门外的官差和汹涌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诸位!请稍安勿躁!”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董仲舒惊愕的眼神,瞬间都聚焦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家仆短打的少年身上。
赵小策感受着那一道道或疑惑、或愤怒、或审视的目光,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镇定而充满诚意:
“我家主人己有万全之策,可解今日之局,更能让儒、墨、道、法……在场诸子百家,皆大欢喜!”
语惊西座!
一瞬间,门里门外,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骂声、议论声、官差的质问声,戛然而止。
墨家巨子铜铃般的眼睛里满是错愕;道家长老捋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法家代表阴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愣怔;官差班头皱起眉头,审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仆;老管家董福吓得张大了嘴,险些背过气去。
而董仲舒,终于缓缓转过头,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落在了这个他从未在意过的家仆脸上。那目光里,有惊愕,有探究,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深不见底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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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看点:《第二章 我的方案是——成立集团!》
一个卑微家仆,竟敢在百家与官差面前口出狂言?赵小策将如何用他那套离经叛道的“商业计划”,说服第一个质疑者——暴脾气的墨家巨子?而深不可测的董仲舒,又会如何对待这个突然“自作主张”的家仆?一场跨越千年的思维风暴,即将席卷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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