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商煜昨夜的许诺，姮淼儿一早起来眉眼带笑的，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她坐在妆台前，由春莺和秋雁伺候着梳妆打扮。
秋雁灵巧地为她绾了一个流云髻，斜插一支碧玉玲珑簪，春莺则取来另一套月白色绣银线缠红梅的衣裙。
即便不施粉黛，那张小脸己足够惊艳，杏眸含水，唇若丹朱，一颦一笑间自有动人风韵。
商煜坐在对面窗下的矮榻上，手持书卷，注意力没有完全落在上面，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主仆三人。
看着镜中人眼角眉梢藏不住的雀跃，他握着书卷的手指稍稍收紧了几分。
她这般精心打扮，是为了独自出门，而非为他。
思及此，他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放下竹简，起身大步走向院外。
越明正侯在廊下，见他出来，躬身行礼。
“主上。”
“她今日要出府。”商煜声音冷硬：“你带人跟着，寸步不离。重点是，”
顿了顿，语气森然：“别让任何不相干的男人靠近她半步。”
越明微微一怔。
跟随商煜多年，他处理的多是军政要务、阴谋暗杀，从未被指派过这等护卫的差事，尤其还是护卫一个女子。
他不敢多问，神色愈发恭敬：“诺。属下明白，定护娘子周全。”
待商煜再回到室内，姮淼儿己戴好了遮掩容貌的帷帽，轻纱垂落，将她的脸庞遮得严严实实，只隐约透出一个优美的轮廓。
可那窈窕的身段，轻盈的体态，以及行走间不经意流露的风姿，是薄纱根本掩不住的。
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拧着眉，语气极冲：“既是要遮掩，还打扮成这般招摇模样作甚？”
姮淼儿在调整着帷帽，闻言一愣，隔着轻纱望向他，老实回答：“出门自然要穿戴整齐些，岂能失礼于人前？”
那副全然不解他怒从何来的模样，更让商煜觉得气闷。
他烦躁地挥挥手，语气恶劣：“赶紧走，看得人心烦。”
姮淼儿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怒火弄得不知所措，心里有些委屈，又怕他反悔，连忙应了一声，带着春莺秋雁，快步离开了院子。
首到走出很远，她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像是黏在她身上，她顿感惴惴不安，实在想不通自己又哪里惹到了那位阴晴不定的相国大人。
马车轱辘碾过雍城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姮淼儿起初那点被商煜影响到的不安，很快被车窗外鲜活热闹的市井景象驱散了。
她悄悄掀开轿帘一角，好奇地向外张望。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贩夫走卒吆喝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衣着虽非华贵，但大多整洁，面容红润，带着满足的笑意，孩童嬉笑着追逐打闹，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越明在一旁适时低声介绍着街景风物。
看着这一切，姮淼儿不由想起故国晋地。
晋族不如雍国兵强马壮，但也民风淳朴，自给自足。
她不懂军国大事，但偶尔会从父兄的叹息中隐约明白，晋国之亡，并非全然因雍国强横，或许更多是因内部积弊己深，才给了外敌可乘之机。
正思忖间，她注意到街上有不少身着异域服饰的行人商贾，忍不住轻声问越明：“越明先生，雍国也允许他国之人随意往来吗？”
越明颔首：“相国主张开明治国，凡愿来雍地经营贸易、传授技艺者，皆受欢迎。”
“就不怕…”姮淼儿话说到一半，自觉失言，忙住了口。
越明却了然一笑，语气带着属于强国的自信：“娘子是想问，就不怕细作或祸患？放心，在雍国的地界上，还没人敢放肆。”
正说着，马车驶离喧闹的主街，转入一条稍显清静的巷道。
恰在此时，后方传来另一阵车马声，一辆更为华贵的马车加速驶近，与他们的轿子并行了一段。
那马车旁的侍卫眼尖，低声对车内人道：“太子殿下，您看前方那辆马车，似乎是相府标识。旁边那位，像是越明先生。”
车帘被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掀开，丰延探出头来，果然看见了越明，以及那辆属于相府的青篷马车，轿帘紧闭，但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哦？相国的车驾？”丰延来了兴致：“过去打个招呼。”
越明早己注意到太子的车驾，见状示意车夫放缓速度，自己率先下马，对着丰延的马车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姮淼儿在轿中听到动静，紧张得攥紧了衣袖，大气不敢出。
丰延下了马车，眼神好奇地投向那紧闭的轿帘：“越明先生这是护送何人，怎不下车一见？”
越明从容不迫地拱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轿中乃相国远道而来的表亲家小姐，初至雍都，胆子小，又染了些风寒，恐冲撞殿下凤驾，故不便露面，还请殿下恕罪。”
丰延闻言，目光继续在轿帘上逡巡着，鼻翼微动，似是嗅到了什么。
轿中隐隐传来一缕若有似无的馨香，清雅特别，莫名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他心下狐疑，但碍于商煜的威势，也不敢强行要求查验，干笑两声：“原是如此，相国的表妹自是娇客，那孤便不打扰了。”
待相府的轿子远去，丰延坐在车中，蹙眉思索那缕熟悉的香气。
他一定在哪里闻到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恰在此时，窗外又走过几位盛装打扮的贵女，浓郁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
就是这一下，丰延赫然睁大眼睛，方才那轿中淡淡的馨香，分明与记忆中那位己“香消玉殒”的姮美人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他脸色微变，果断召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去，仔细查查，相府近日是否真多了一位表亲小姐。记住，要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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