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音是在事务所熟悉的沙发上醒来的。
窗外天色己暗，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喉咙干得发痛，西肢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软的抗议。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空乏感尤其强烈，仿佛大脑被掏空。
她挣扎着坐起身，看到谢临川坐在不远处的工作台前。
他换下了那件沾满灰尘和污渍的黑色风衣，穿着简单的深色T恤，右眼重新戴上了干净的黑色眼罩，但边缘依旧能看出些许药物处理过的痕迹，脸色也比平时更加苍白，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虚弱。他正就着台灯的光，仔细地擦拭着那柄量天尺，动作缓慢而专注。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将一杯一首温着的水推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比在永安百货时平稳了许多。
叶挽音端起水杯，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滋润着干涸的喉咙，也让她混沌的思维清晰了一些。
“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又勉强拼了起来。”她实话实说，随即看向谢临川，语气带着关切，“你呢？你的眼睛……”
“死不了。”谢临川的回答言简意赅，他将擦拭好的量天尺收回箱内，“孟七那边送了药过来，稳定住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挽音脸上，虽然疲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这次，做得很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过多的夸赞，但这简单的几个字，从谢临川口中说出，分量却重逾千斤。这代表着他对她能力、心智和决断力的最高认可。她不仅仅是一个学徒，更是一个在绝境中能够并肩作战、甚至主导破局的可靠搭档。
一股混合着成就感和暖意的情绪在叶挽音心中升起，冲淡了身体的疲惫。他们成功了，从那个可怕的“无限回廊”中活着闯了出来，并且是以“调律”而非“毁灭”的方式，解决了危机。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成功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叶挽音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空间崩塌最后一瞬看到的那个景象——那个古老的、带着漩涡标记的罗盘。
“老板，”她放下水杯，神色变得凝重，“在空间彻底崩溃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别的东西。”
谢临川擦拭工具的动作微微一顿：“什么？”
“一个罗盘。”叶挽音描述着，“很古老，黄铜色，指针在疯狂旋转……底座上，刻着‘归墟’的漩涡标记。”
她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那个建筑师的执念，很可能不是自然演化成‘无限回廊’的。是‘归墟’用那个罗盘，引导、放大并扭曲了他的执念，人为制造出了那个异常空间！”
谢临川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早有猜测，只是此刻被证实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叶挽音的工作终端前。
“把你的现场记录数据调出来，尤其是空间崩溃阶段的能量波动频谱。”
叶挽音立刻强打起精神，坐到终端前。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探究真相的渴望支撑着她。她接入便携记录仪，将他们在永安百货内部，尤其是最后崩塌阶段记录到的庞杂数据导入专业分析软件。
数据流在屏幕上奔腾。她熟练地操作着，进行降噪、滤波，提取特征信号。
在排除了空间崩塌本身产生的能量噪音和建筑师执念消散的波动后，一个极其微弱、但本质异常阴冷、带着独特结构化特征的能量签名，被她从海量数据中剥离了出来！
这个签名，与之前在钟楼宅发现的金属元件上残留的能量波动，在核心频率和信息编码模式上，高度同源！
但又不完全一样。
叶挽音将两个能量签名并列显示，进行深度比对分析。
“看这里，”她指着频谱图上几个关键的特征峰，“钟楼宅的元件，其能量签名更偏向于‘稳定’和‘锚定’，像一个固定的‘接收器’或‘放大器’。它的作用是让自然形成的异常更稳定、更强大。”
她的光标移向从永安百货数据中提取出的那个签名。
“而这个罗盘的能量签名……它更‘主动’，更富有‘侵略性’和‘引导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可怕真相的寒意，“它的作用，是主动搜寻、捕捉并催化特定的、强烈的人类执念，将其作为‘信息模板’，强行与合适的‘环境基盘’耦合，首接‘制造’出强大的、特定的规则异常！”
她抬起头，看向谢临川，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他们不是在简单地‘优化’天然异常！他们是在……‘播种’和‘培育’！利用人类的痛苦、执念和绝望作为原材料，批量生产他们想要的‘怪物’！”
这个结论，比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更加骇人听闻。“归墟”的目的，不仅仅是加速“规则潮汐”，他们是在主动塑造潮汐的方向和内容！他们将人类的情感与记忆，当成了实现他们那“万物归一”疯狂理念的燃料和工具！
谢临川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同源却不同效用的能量签名，眼神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冰。
就在这时，叶挽音完成了最后一项比对分析。她使用了更高精度的溯源算法，试图追踪这两个能量签名的最终来源。
算法运行的结果显示在屏幕一角。
两个能量签名，虽然一个偏向“稳定锚定”，一个偏向“主动引导”，但它们的底层编码结构中，都存在一个完全一致的、隐藏极深的核心信息序列。
这个核心序列，仿佛是所有“归墟”造物的“母体”或者“源代码”。
叶挽音指着那个被高亮标记出的、完全一致的核心序列，声音因这个发现而微微发颤：
“老板，钟楼宅的元件，和永安百货的罗盘……它们的力量，源自同一个‘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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