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光线昏暗,烛火在黄铜烛台上摇曳,将弘历阴沉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手中捏着手下人传上来的民间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戾气。
宫中闹鬼一事竟然在民间也传开了,结合先前冷宫显字事件,他这个皇帝在民间,名声臭的离谱。
“傅恒。”弘历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阶下躬身侍立的傅恒脸上带着些许胡渣,眼角乌黑,一看就是最近睡的不好:
“臣在。”
弘历将手中密报狠狠摔在御案上,宣纸散落,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宫里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去查。”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傅恒,“从冷宫的女鬼哀鸣,到御花园的池中鬼影,再到昨夜宫道老槐树上的泣血脑袋——朕不管是人是鬼,三天之内,朕要知道真相。”
傅恒垂首,他知道皇上口中的“乱七八糟的事”绝非小事,近来宫中流言西起,禁卫军们夜间巡逻时也常说听见奇怪的哭声,闹得人心惶惶。
“臣遵旨。”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若涉及后宫……”
“后宫?”弘历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
“朕看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你只管查,不管查到谁头上,都给朕揪出来!”
傅恒心情复杂,他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女子让他彻夜难眠的女子。
她如今像是在承乾宫,自己或许能够见到她。
弘历站起身,龙袍曳地,带起一阵冷风,“若是查不出,你这个领侍卫内大臣,也不必当了。”
傅恒知道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回过神来重重叩首:
“臣定当竭尽所能,查明真相,绝不辜负皇上信任。”
弘历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退下吧。记住,此事不要惊扰了太后。”
“臣明白。”
是夜
夜露打湿了傅恒朝靴,青砖地上泛着冷光。
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傅恒翻身跃便到了老槐树的枝头上,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槐树枝桠上沾着的泥土,带着的树叶碎片引他侧目。
他将泥土上的碎片小心翼翼的用手捻了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是银杏叶。
有了这一发现,傅恒在第二日便开始排查栽种的有银杏叶的宫殿。
“大人,这些是您要的东西。”内务府秦立将收集好的资料,交给了傅恒。
傅恒接过,目光聚焦在承乾宫这三个字上。
“多谢。”傅恒道了声谢,领着手下便离开了内务府。
看着乌泱泱的队伍,来内务府领东西的兰芷心里奇怪,见秦立还没走远,便走上前:
“秦公公,这是怎么了?”
秦立见是兰芷,便耐心解释起来:
“傅大人替皇上查案,来我这要银杏树的栽种位置,我就奇了怪了,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嘛?”
秦立一脸疑惑,显然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原来如此…”兰芷心里一惊,她依稀记得承乾宫的东南角栽的就是银杏树。
这下可糟了,本来主儿现在就受了皇上冷落,要是在扯上这档子怕更是日子难过。
兰芷脸上带着些焦急,和秦立匆匆道别就离去报信儿了。
“待我问笙嫔娘娘安啊!兰芷!”秦立在兰芷身后大声提醒着。
见兰芷跑的飞快,秦立便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小茶壶喝了起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傻乐。
没想到连笙还真成了气候,老子的眼光就是毒啊。
秦立有些飘飘然。
这边兰芷一路小跑回承乾宫,结果远远就看见守在宫门两边的禁卫军,心里暗道不好。
她在原地急的打转,突然想到了进忠头脑灵活又是主子的人,连忙调转脚步跑向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进保有些犯困,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后走出宫檐外,朝着西周看了一眼,便看见远处鬼鬼祟祟的藏了个人。
“干什么的?”进保走上前大声呵斥着。
“公公,我是来找进忠公公的。”兰芷被吓的一激灵,声音颤抖的说。
“进忠在皇上跟前伺候呢,有什么事等他下值了再说。”进保皱着眉头看着兰芷,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公公,求您了……奴婢有很要紧的事儿…”兰芷见他要走,鼓足勇气抬起头,一把将进保的手拉住,语气带着恳求。
进保被兰芷一拉,本想转头呵斥,就看见兰芷眼里似乎有着隐隐泪光,心软了下来。
“行吧…你就在这候着吧。”
兰芷知道面前的公公愿意去帮他通传了,眼神感激的看着他:
“多谢公公!”
没一会儿,进忠就出了养心殿,远远看见是兰芷,便皱紧眉头走了过来:
“怎么了?”
兰芷一股脑的将话长话短说,进忠听完脸色十分难看,沉默了半晌。
“我一会儿便去,你让主儿别急。”
说完进忠便转头进了养心殿,兰芷见似乎进忠有了主意,便也赶回了承乾宫。
进忠进了养心殿后,便开始小声嘀咕起来,惹的弘历皱眉抬头:
“嘀咕什么呢?”
听见弘历的声音,进忠被吓的一下子,在便跪到了地上:
“回皇上,奴才……前些天承乾宫丢了些贵重的东西派人来禀报皇上,当时您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养心殿,奴才就将人打发了……
“结果刚刚承乾宫又来人问有没有帮他们查,奴才…奴才就在嘀咕这么这宫里又是闹鬼又是丢东西的…”
进忠看似说的磕磕绊绊,但吐字十分清晰,将关键信息传递给了弘历。
听进忠讲完,弘历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让他十分苦恼的女人,想到连笙的脸,他又在心里惋惜了一阵。
怎么就不能承宠呢……
“这样吧,你去从库房里挑几件好玩意儿,给笙嫔送去安抚下她。”
弘历看着跪在地上的进忠,吩咐着。
得了令的进忠,赶紧跑了出去,去库房随意挑了些首饰,就带着小太监们脚步匆匆的去了承乾宫。
承乾宫内
午后,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银杏叶,筛下斑驳的金辉。
庭院东南角那棵百年银杏,满树扇形叶片己染成琥珀色,偶有几片乘着微风旋落。
连笙一袭月白兰花锦袍,墨发只插了一根玉簪,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笑意。
穿着官服傅恒执壶注水,推过一杯到她面前:
“笙嫔娘娘请。”
“多谢傅大人了。”
连笙微微颔首后便端起面前茶杯,眼底流转的笑意比杯中茶水还要清润。
茶香袅袅,两人对坐倒是看着十分养眼。
焦急忙慌的进忠一进门就看见这幅画面,有些妒忌起来,恨不得一把将傅恒推开,自己坐在连笙面前。
但想到正事,他还是面带笑意的走到连笙面前。
“奴才给笙嫔娘娘请安。”进忠弯着腰,笑的一脸不值钱,自动忽略了一旁的傅恒。
“进忠公公怎么来了?”连笙微微歪头,像是有些疑惑。
“您前天不是丢了东西,这不皇上知道后,特地让奴才去库房调了些好玩意儿给您。”
进忠解释这来此的目的,眼神和连笙传递着信息。
一旁的傅恒听完进忠的话,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丢了东西?那贼人目的到底是什么?
进忠这番话就有意思了,承乾宫丢了东西,且刚好是在闹鬼那天。
那银杏叶的线索范围就广了,贼人可能是承乾宫内但也有可能是承乾宫外,但就是完全不关连笙的事儿。
———因为连笙也是受害者
“有劳进忠公公了。”连笙站起身来,走到进忠面前,语气娇柔。
“哪能啊,奴才该做的。”进忠微微低头,咽了下口水,一双意动的眸子又藏进了帽檐里。
“本宫也有东西交给皇上,劳烦公公随本宫走一趟了。”
连笙说完朝着傅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便转身进了殿中。
进忠连忙跟着连笙进了大殿,留其余人在外等候。
听完连笙的话,傅恒心中有些微微发酸,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连笙走到宫殿深处,便转过身来,走到了紧随其后的进忠面前,缓缓伸出手摸着他的脸,烟波流转,红唇轻启:
“进忠公公,本宫要是没有你可这么办啊。”
聪明如她,她知道进忠做的事情,确实能够打消掉傅恒对自己的怀疑。
进忠只感觉大脑“轰”的一声后,便停止了思考,眼里只剩下面前的连笙。
“能为主儿分忧,是奴才的福分儿。”
进忠眼角泛红,用脸蹭了蹭连笙的手,声音魅惑。
连笙心里有些意动,这进忠倒是比她还会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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