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沾染着血腥与绝望的名单,连同巫岁安的身世背景,被锦衣卫用最高级别的密匣封存,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紫禁城。
卷宗里,提到了一个几乎被岁月尘封的名字。
蒲寿庚。
南宋末年,泉州提举市舶,掌海外贸易三十年,富可敌国。
然而,宋室倾颓之际,他选择了背叛。
开城降元,屠戮赵氏宗亲,将一个王朝最后的血脉与尊严,彻底踩入泥泞。
洪武初年,太祖皇帝朱元璋清算旧账,下旨贬蒲氏后人为贱籍,永世不得入仕。
巫家,正是当年逃脱了惩处的蒲氏余孽。
他们隐姓埋名,从泉州迁徙至江南,改姓为“巫”,在阴影里蛰伏了数代,竟又一次成了富甲一方的豪族。
这份揭露了百年隐秘的卷宗,此刻正静静地摆在朱元璋的御案之上。
……
北平,燕王府。
书房之内,空气压抑得像是凝固的铅块。
“欺人太甚!”
朱棣一掌拍在桌案上,坚硬的红木桌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那份来自南京的邸报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手指粗壮的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脖颈上的青筋如虬龙般盘踞,一双虎目赤红。
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不仅烙在他的儿子身上,更烙在他燕王府的脸面上。
“一群只会摇笔杆子的腐儒,也敢构陷我朱棣的儿子!”
徐妙云端坐一旁,手中紧紧攥着一方丝帕,指节绷得毫无血色。
她的脸上没有丈夫那般外露的狂怒,但平静的眼神里,却沉淀着一种比窗外寒冬更为彻骨的冷意。
“王爷息怒。”
她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压下了朱棣外放的暴戾之气。
“事己至此,怒火烧不掉奏折上的字。当务之急,是为高炽辩白。”
“辩白?”
朱棣发出一声饱含铁锈味的冷笑,他在房中来回踱步,脚下的军靴敲击着地砖,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如同战鼓。
“我率军在北境为他朱家天下浴血拼杀,我的儿子,却要在南京城里受这帮腌臢货的气!”
“我这就派人去南京,去都察院!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我的面,再放半个屁!”
徐妙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王爷,不可。”
她站起身,走到朱棣身边,声音压得更低。
“要不……我修书一封,送与父亲?”
她的父亲,是当朝魏国公,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徐达。
只要徐达开口,这朝堂之上,还没人敢不给三分薄面。
“不可。”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书房的阴影角落里传来。
僧道衍一首静立在那里,像一尊融入黑暗的石像,首到此刻,才缓缓睁开了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
他向前两步,宽大的僧袍在地面上滑过,悄然无声。
“王爷,王妃。”他微微躬身。
“藩王私下结交外朝重臣,乃是皇家第一大忌。”
“魏国公虽是王妃的父亲,但他更是大明的擎天之柱。此刻将他牵扯进来,于王爷不利,于魏国公,更是百害而无一利。”
朱棣的脚步猛然停住。
他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徐妙云眼中的光也随之黯淡。
她知道,道衍说的,是冰冷的现实。
皇家,最重猜忌。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朱棣的语气里,是压抑到了极点的烦躁。
“难道就让高炽平白无故受这天大的委屈?”
僧道衍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笑意,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王爷,何不以退为进。”
“上一道奏折,向陛下请罪。”
朱棣猛地转身,目光如刀锋般割向他。
“请罪?”
“没错。”
僧道衍不疾不徐,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就说王爷您教子无方,未能约束好世子,以致于引来朝臣非议。您会对其严加管教,并自请闭门思过。”
朱棣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番说辞。
“我儿何罪之有?为何要我来请这莫须有的罪?”
僧道衍嘴角的弧度更清晰了些。
“王爷,您越是请罪,姿态放得越低,世子在陛下的眼中,就显得越是无辜,越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陛下是何等样人?他这一生,最是护短。”
“他自己的亲孙子,被一群臣子逼到这个地步,连镇守北疆的亲儿子都不得不上书请罪……您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朱棣怔住了。
他眼中的狂怒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思索。
一旁的徐妙云,却在一瞬间便想通了所有关窍。
她望着僧道衍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个和尚,他不是在算计人心。
他是在拨弄人心。
连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都被他当成了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处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而织网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僧人。
……
南京,紫禁城。
乾清宫内,落针可闻。
朱元璋坐在御案之后,面色沉静如水。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朱棣从北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请罪奏折。
“哼。”
一声极轻的冷哼,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朱元璋将奏折重重摔在案上,眼中翻涌的,却并非怒火,而是一种冰冷的失望。
“好一个教子无方!”
“好一个严加管教!”
“他朱棣,是越活越回去了!朕的儿子,在北境统兵杀敌的燕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皇帝的怒气,让一旁侍立的内侍徐琳,将头埋得更低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但他知道,陛下此刻真正生气的,并非燕王,而是那些逼得燕王不得不低头的朝臣。
徐琳眼珠一转,向前挪了小半步,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
“陛下,燕王殿下远在北平,孤掌难鸣。想来……也是心中有万般委屈,才不得不如此隐忍。”
“委屈?”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朱元璋心中某个紧绷的点。
他眼中的失望瞬间被点燃,化作了滔天的怒焰。
“是啊,委屈!”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与颤音。
“朕的儿孙,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给委屈受了!”
他的目光扫过空旷的大殿,思绪却飘回了过去。
他想起了那个沉迷炼丹,差点把自己活活烧死的十子朱檀。
也想起了那个性情暴虐,滥杀无辜的次子朱棡。
“鲁王胡闹,晋王骄横,他们犯下那等弥天大错,朕都舍不得下重手。”
“如今,高炽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他们指着鼻子骂!”
朱元璋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张沟壑纵横的苍老脸颊涨得通红。
“他们这不是在骂高炽,不是在逼朱棣!”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笔墨纸砚被震得齐齐跳起。
“他们这是在打朕的脸!”
“传朕旨意!”
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淬满了杀意。
“告诉那些御史言官,让他们都给朕洗干净脖子等着!”
“朕的孙子受了委屈,朕自然要给他找补回来。”
“这补偿,就从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身上,一样一样地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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