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手腕上,谢不逾离去时那带着灼热气息的警告言犹在耳。沈疏影瘫坐在听竹轩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门框,胸腔里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深入骨髓的后怕交织在一起。
地上,那个被花瓶砸晕的绿衣丫鬟依旧昏迷不醒。沈疏影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这不是现代法治社会,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时代。原主记忆里那些轻描淡写的惩罚甚至杖毙下人的画面闪过脑海,让她不寒而栗。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沈疏影压下所有不适,挣扎着站起身。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开始快速思考。
这个丫鬟不能留在这里,否则等人发现,她就是最大的嫌疑犯。可她也不能杀人灭口,这是她的道德底线。
有了!沈疏影目光扫过厢房内的布置。角落里有一个放置杂物的柜子。她咬咬牙,用尽力气将昏迷的丫鬟拖拽到柜子旁,艰难地将她塞了进去,确保从外面不易察觉。做完这一切,她又仔细检查了地面,抹去可能存在的血迹和花瓶滚落的明显痕迹。
必须尽快回到原主的院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疏影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裙和发髻,深吸一口气,推开厢房的门。外面天色己近黄昏,回廊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偏僻角落发生的一切。她按照原主模糊的记忆,沿着来时的路,尽量避开可能遇到的下人,快步朝安远侯府嫡女所居的“锦绣阁”走去。
一路上,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谢不逾虽然暂时离开了,但他的怀疑绝不会消除。那个男人,如同书中所写,多疑、谨慎、睚眦必报。今天的反常举动,或许能暂时保住性命,但也必然引起他更深的探究。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如何才能真正扭转他对“沈疏影”的固有印象?
正思忖间,己能看到锦绣阁的院门。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见到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行礼:“小姐,您回来了?春桃姐姐方才还着急找您呢。”
春桃……是了,原主的贴身大丫鬟。沈疏影定了定神,模仿着记忆中原主那骄纵的语气,略显不耐地道:“嚷嚷什么,我不过随处走走罢了。春桃人呢?”
“奴婢这就去叫春桃姐姐!”小丫鬟见她神色不虞,不敢多问,连忙跑进院里。
沈疏影走进这间属于“自己”的院落。比起听竹轩的清冷,这里可谓极尽奢华,雕梁画栋,陈设精美,却透着一股暴发户式的俗艳,与她作为古籍修复师的审美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脂粉香气,让她微微蹙眉。
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一个穿着淡粉比甲、容貌伶俐的丫鬟就急匆匆地从内室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恐惧?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春桃扑到近前,声音带着颤音,眼神闪烁不定,上下打量着沈疏影,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奴婢……奴婢听说西边厢房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正担心您……”
沈疏影心中冷笑,看来这春桃不仅是贴身丫鬟,恐怕也是原主计划的知情者甚至参与者之一。她此刻的恐惧,多半是怕事情败露牵连到自己。
沈疏影不动声色,故意板起脸,用挑剔的目光扫过春桃:“能出什么事?瞧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她学着原主的口吻,“我累了,要歇息。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春桃被她呵斥得一缩脖子,连忙应道:“是,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她偷眼觑着沈疏影的神色,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异样,心下稍安,却又更加疑惑。小姐不是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大好?
打发了春桃,沈疏影独自走进原主的闺房。房间布置得更是夸张,锦帐绣被,珠帘玉器,几乎无处不彰显着“我很受宠很有钱”的气息,却毫无品味可言。她疲惫地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娇艳却眉宇间带着一丝刻薄的脸庞,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孤独感涌上心头。
这不是她的脸,这不是她的世界。她被困在了这个注定悲剧的故事里,而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取得那个未来会成为“玉面修罗”的男人的信任。
这谈何容易?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最偏僻的一处院落——沧澜院。
夜色己然降临,院内只点着一盏孤灯,光线昏暗,陈设简陋,与国公府的富贵气象格格不入。
谢不逾盘膝坐在冰冷的榻上,周身气息冰冷而紊乱。他强行运功,将体内那股燥热的药力一点点逼出。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浸湿了鬓角。俊美无俦的脸上褪去了不正常的红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冰冷的杀意和深沉的疑虑。
今日之事,太过蹊跷。
沈疏影……那个蠢钝如猪、只会用最低劣手段吸引他注意、甚至屡次羞辱他的安远侯府嫡女,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她砸晕了自己的丫鬟,口口声声说是来“帮”他。
她那看似慌乱却条理清晰的行为,那句“何必被人当枪使,两败俱伤”的话,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冷静和……智慧?
这绝不可能是一夕之间的“醒悟”。
是更高明的算计?还是……这具皮囊之下,真的换了一个灵魂?
谢不逾自幼在阴谋与恶意中挣扎求生,早己习惯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心。尤其是来自安远侯府,来自那个女人的“善意”,更是让他本能地警惕。
然而,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清晰地回放着沈疏影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她苍白的脸,颤抖的声音,看向他时眼中那份真实的恐惧,以及……砸向丫鬟时那毫不犹豫的决绝。
那种恐惧,不似作伪。那种决绝,也绝非那个只会哭闹撒泼的沈疏影能拥有的。
还有她最后那句“后果自负”……他扣住她手腕时,能感受到她脉搏的狂跳和肌肤瞬间绷紧的颤栗。她在怕他,是真的怕。
一个处心积虑算计他的人,会在得手前如此恐惧吗?
疑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药力逐渐被压制下去,身体的燥热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更深的孤寂。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镇国公府很大,很华丽,却没有一寸地方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这里从来就不是他的家,只是另一个囚笼。
今天,这个囚笼里,似乎闯入了一个意外的变数。
沈疏影……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无论她是真醒悟,还是假面具,既然她主动闯入了他的领域,那么,这场戏,他奉陪到底。他倒要看看,这个突然变得不一样的沈疏影,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若真是别有用心,他一定会让她知道,招惹“玉面修罗”的下场。
若是……若是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谢不逾压下心头那丝荒谬的念头,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如铁。他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更不相信命运会对他有所眷顾。
夜色中,他如同蛰伏的孤狼,静静地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出击,或者……等待着那道不明来意的“微光”,会如何照亮他黑暗的世界。
而此刻,锦绣阁内的沈疏影,正对着一桌精致的晚膳毫无胃口,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在几天后的“春日宴”上,再次“反向操作”,扭转那关键的“落水”剧情。
她知道,下一次见面,才是真正的考验。谢不逾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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