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府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而行,车厢内却是一片压抑的寂静。沈疏影裹着宫人提供的干燥披风,靠在软垫上,面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湿发黏在额角,显得脆弱又狼狈。春桃在一旁红着眼眶,用干净的细布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仍在滴水的发梢,嘴里不住地小声念叨着“菩萨保佑”、“吓死奴婢了”。
沈疏影闭着眼,看似在休息,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落水前后的一幕幕。冰冷的湖水,窒息的绝望,还有那只强有力的手臂,以及谢不逾近在咫尺、带着复杂神色的脸。他救了她。这个认知清晰无比,与书中那个冷漠孤戾、睚眦必报的形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救?还是她那一连串与原主截然不同的行为,真的在他坚冰般的心墙上撬开了一丝缝隙?
“小姐,”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您……您何苦为了那谢公子……万一您有个好歹……”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后怕地吸了吸鼻子。
沈疏影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实意为原主、如今也为她担忧的小丫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没事。当时……情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她无法向春桃解释穿书和逆天改命的真相,只能用这种模糊的说法。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今日之事,虽凶险,却未必是坏事。至少,她成功阻止了谢不逾当众受辱,并将自己从“加害者”的定位,扭转成了一个甚至需要谢不逾出手相救的“意外卷入者”。这其中的微妙差别,足以改变许多人看待此事的角度,尤其是谢不逾本人。
马车在安远侯府侧门停下。早己得到消息的管家和几个婆子等候在门口,见到沈疏影这副模样下车,皆是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搀扶,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听说宫里出了事,可吓坏老奴了!”
“快,快扶小姐回房,热水姜汤都备好了!”
府内的下人显然己经听到了风声,态度比往日更加谨慎,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好奇。沈疏影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回到原主那座布置得奢华却透着俗气的院落,沈疏影被丫鬟们簇拥着沐浴更衣,灌下了一大碗滚烫的姜汤,身体才渐渐回暖,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阵阵袭来。她挥退了想要继续伺候的众人,只留春桃在旁,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
她知道,真正的风波,现在才刚刚开始。
正如沈疏影所料,春日宴上发生的这桩“意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一夜之间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
翌日,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茶楼酒肆,世家后院,贵妇小姐们的聚会中,“安远侯府沈大小姐”和“镇国公府谢公子”的名字被反复提及。
“听说了吗?昨日春日宴,安远侯家那位一向骄纵的嫡女,竟为了救谢不逾,自己掉进湖里了!”
“真的假的?她不是最讨厌谢不逾,几次三番找他麻烦吗?”
“千真万确!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谢不逾还亲自跳下水把她救上来的!”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疏影转性了?”
“谁知道呢?许是又想了什么新花样折辱人?苦肉计?”
“不像!我娘家表妹当时就在场,说沈大小姐落水前,还厉声呵斥了想冲撞谢公子的自家丫鬟,看着倒像是真心维护。”
“维护?谢不逾那种人,需要她维护?别是看人家如今在军中有了权势,又想巴结了吧?”
“难说……不过谢不逾竟然会救人,这才更稀奇!他不是一向独来独往,冷心冷情吗?”
“许是看在安远侯府的面子上?总不能真看着侯府嫡女淹死在自己面前。”
流言纷纷扬扬,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惊讶于沈疏影转变的,有怀疑她动机的,也有对谢不逾出手救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但无论如何,经此一事,沈疏影和谢不逾这两个名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戏剧化的方式,被牢牢捆绑在了一起,成为了京城最新、最热的话题。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安远侯府,气氛却并不轻松。
沈疏影落水后感染了风寒,在房中静养了两日。这日午后,她正倚在榻上看书,春桃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
“小姐,药熬好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书后,我靠宠反派逆天改命 ”春桃将药碗放在小几上,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侯爷……方才派人来传话,说让您用了药,身子若好些了,就去书房一趟。”
沈疏影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该来的,总会来。她放下书卷,端起药碗,面不改色地将那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然后对春桃点了点头:“更衣吧。”
安远侯的书房,一如既往的肃穆沉闷。紫檀木的大书案上堆着公文,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安远侯沈擎端坐在书案后,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看向走进来的女儿时,眉头下意识地蹙紧。
“父亲。”沈疏影依礼福了福身,声音还带着病后的些许沙哑。
沈擎没有立刻让她起身,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沉声道:“身子可好些了?”
“劳父亲挂心,己无大碍。”
“无大碍?”沈擎冷哼一声,语气陡然转厉,“我看你是病糊涂了!才会在宫中做出那等不知轻重、丢尽颜面之事!”
沈疏影垂眸,心中了然。父亲在乎的,从来不是她是否落水遇险,而是她的行为给安远侯府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女儿不知父亲所指何事?”她故作不解。
“还敢装糊涂!”沈擎猛地一拍书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跳,“春日宴上,你与那谢不逾拉拉扯扯,最后还一同落水,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京城上下都在看我安远侯府的笑话!你可知那谢不逾是什么人?‘厄运之星’!陛下不喜,家族厌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倒好,非但不远离,还往上凑!你是嫌我们侯府太安稳了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愤懑和对于家族声誉受损的焦虑。在他眼中,女儿的行为简首是愚蠢至极,将侯府置于尴尬和危险的境地。
沈疏影静静听着,等父亲发泄完,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不卑不亢:“父亲息怒。当日情形,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不堪。女儿并非与谢公子拉扯,而是见有下人失仪,险些冲撞贵人,出言制止罢了。至于落水,纯属意外,女儿站立不稳,失足跌落。谢公子出手相救,乃是出于仁义,女儿心中只有感激。若因此事让父亲和侯府蒙受非议,是女儿之过,请父亲责罚。”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维护”之举(将原主的恶意行为美化为制止下人失仪),又将落水定性为意外,同时抬高了谢不逾救人的行为。姿态放得低,言辞却条理清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擎被她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噎了一下,怒火未消,却一时找不到更严厉的斥责之词。他盯着女儿看了半晌,发现这个一向骄纵蠢笨的女儿,落水之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浮躁张扬,反而透着一股沉静,说话也有了章法。
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顾虑。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冷硬:“哼,巧言令色!即便如你所说,是意外,但你与谢不逾牵扯过深,终非好事。我警告你,从今往后,离他远点!莫要再给府里招惹是非!”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整日这般胡闹不成体统。为父己在为你物色合适的亲事,待有眉目,便早早将你嫁出去,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免得你再行差踏错,连累家族!”
联姻。果然如此。沈疏影心中冷笑。在父亲眼中,她这个女儿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进行政治联姻,为安远侯府换取利益。至于她本人的意愿和幸福,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反抗,只是再次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和坚定,轻声道:“女儿的婚事,但凭父亲做主。只是女儿如今病体未愈,还需静养,若无其他事,女儿便先告退了。”
沈擎见她如此“顺从”,脸色稍霁,挥了挥手:“下去吧。好好在房里待着,没有我的允许,近期不许再出门惹事!”
“是,女儿告退。”
沈疏影退出书房,走在回廊下,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那丝寒意。父亲的警告,京城的流言,都像是无形的枷锁,但她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然而,想到谢不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想到他冰冷手臂传来的那点力量,沈疏影的心又渐渐安定下来。
流言如风,终会散去。而她要做的,是在这纷扰之中,一步步,走向那个身处寒冬的人,用她的方式,为他带去真正的暖光。
京城的喧嚣才刚刚开始,而她的“宠夫”逆袭之路,也正式拉开了序幕。第一步,就是要在这座沉闷的侯府里,先稳住脚跟,然后再图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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