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六章 深海钓饵
“沧海客”的出现，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在韩子清心中迅速晕染开一片疑云。此人的言论风格——那种超越阶段的“颠覆性”论调和隐约的否定倾向，与吕梁团队之前唱衰“星耀科技”的底层逻辑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只是包装得更加“哲学”和“前瞻”。
在赵劲松团队的协助下，韩子清开始对“沧海客”进行不触发警报的有限度背景调查。然而，结果令人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此人的网络身份防护做得非常好。”技术人员的反馈传来，“注册邮箱、IP地址都经过多层跳转和伪装，最终指向海外。在有限的公开信息中，查不到任何与现实世界身份首接关联的可靠线索。他像是一个纯粹的‘网络幽灵’。”
一个刻意隐藏身份、活跃在高端技术研讨群组、言论指向性可疑的“独立研究人”。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让韩子清几乎可以肯定，“沧海客”绝非普通的学术爱好者或民间科学家。他极有可能是“归墟”计划布下的另一颗棋子，或许比吕梁隐藏得更深，负责在更抽象、更基础的层面进行思想渗透和范式误导。
对付这样的“幽灵”，常规的调查手段难以奏效，需要引蛇出洞。
韩子清决定主动出击，精心设计一个“钓饵”。他仔细分析了“沧海客”过往的发言记录，发现此人除了对颠覆性技术架构感兴趣外，还多次流露出对“技术失控”和“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控制”的深切担忧，甚至是一种悲观的宿命论。
基于此，韩子清（陈默）在群组里一次关于“量子人工智能”前景的讨论中，发表了一段看似随感而发的长篇论述。他首先肯定了量子计算对AI的巨大潜力，但笔锋一转，开始探讨一个尖锐的假设：
「……我们或许都过于关注技术本身的突破，而忽略了掌控技术的人心。试想，如果未来真的出现了远超人类的量子智能，而构建和掌控它的，并非一个透明、负责的公共机构，而是某个不受约束的、以追求绝对优势和利益为最高准则的私人实体或秘密组织（比如某些传说中的‘深层实验室’），那么，这种力量是否可能成为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受控的‘终极工具’？我们现有的国际规则、框架，是否足以防止这种‘技术绝对权’的滥用？这或许才是比技术瓶颈更可怕的‘终极风险’。」
这段论述，巧妙地将“沧海客”关注的“技术失控”焦虑，与“不受约束的私人/秘密组织”联系起来，隐隐指向了像“归墟”这样隐藏在幕后的庞大计划。这是一个危险的假设，也是一个充满诱惑的钓饵。
帖子发出后，群里反应不一。有学者认为这是有价值的哲学思考，也有务实派认为这过于科幻，偏离了当前的研究重点。
韩子清耐心等待着。一天，两天……就在他以为“沧海客”不会上钩时，第三天深夜，他的群聊界面弹出了一条私信通知。
发信人，正是“沧海客”！
「陈研究员，拜读了您关于‘技术绝对权’的思考，深有同感。」“沧海客”的开场白首接而冷静，「世人大多沉溺于技术带来的便利幻象，却对隐藏在幕后的权力博弈视而不见。您提到的‘深层实验室’，并非空穴来风。」
韩子清心中一震，稳住呼吸，谨慎地回复：「沧海客先生过奖了，只是一些不成熟的随想。您似乎对幕后的博弈有所了解？」
「了解谈不上，只是比大多数人看得更清醒一些。」“沧海客”的回复带着一种知悉内情的优越感，「有些力量，早己超越了国家和公司的范畴，他们在塑造未来，而大多数人连他们的存在都感知不到。‘归墟’……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他主动提到了“归墟”！虽然用的是不确定的语气，但这几乎是明确的暗示！
韩子清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强压住激动，继续试探：「‘归墟’？这个词听起来……充满深意。按您的说法，我们这些在明处的研究，是否注定只是徒劳？」
「徒劳与否，取决于你的立场和认知层级。」“沧海客”的话如同呓语，又如同蛊惑，「在旧范式里修修补补，自然是徒劳。但如果你能看清潮水的方向，甚至……理解‘烛龙’的视野，或许能找到不一样的答案。」
“烛龙”！这个代号再次出现了！而且是从“沧海客”口中主动说出！这表明他绝不仅仅是外围人员，很可能触及到了“归墟”计划的核心认知层面！
「‘烛龙’……的视野？」韩子清重复着这个词，试图引导对方说更多。
「那是一种超越现有技术路线、甚至超越当前文明竞争模式的……降维视角。可惜，能理解的人太少。」“沧海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突然戛然而止，「陈研究员，你的思维很有趣，但有些边界，暂时还不是跨越的时候。谨慎你的好奇心，它可能带来光明，也可能引来……毁灭。」
说完，他的头像再次变灰，无论韩子清再发什么信息，都石沉大海。
这次短暂的私聊，信息量巨大！不仅确认了“沧海客”与“归墟”、“烛龙”的关联，更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对“陈默”产生了一定的“兴趣”，甚至试图进行某种程度的“招募”或“警示”。
韩子清立刻将完整的聊天记录加密发送给赵劲松。
“他上钩了，但也更加警惕了。”赵劲松很快回复，「你的‘钓饵’起了作用，让他误以为你是可能被‘启迪’的对象。这是一个重大突破，但也意味着你的风险等级再次提升。‘沧海客’及其背后的势力，己经将你纳入视线。下一步行动必须更加谨慎，我们会调整对你的保护级别。」
韩子清关掉通讯器，走到窗边。夜色深沉，城市的光芒无法完全驱散空气中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己经成功地引起了黑暗中那头名为“烛龙”的巨兽的注意。这是一步险棋，但也可能是通往敌人心脏的唯一路径。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调查者，他本身，也成了这场无声战争中一个被争夺的“节点”。而这场围绕“量子迷雾”和“技术绝对权”的智力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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