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困局之弈
省委小会议室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省委主要负责同志、省纪委、政法委、公安厅、国安厅以及“瓷局”专案组的核心成员。韩子清和赵劲松坐在一侧，面前摆放着连夜整理出来的第二阶段行动申请报告。
投影幕布上，展示着“晨曦信托”复杂的股权穿透图，最终指向一个模糊的离岸法律实体，以及那名“意外”身亡的财务总监生前最后几小时的活动轨迹重建图，那辆无牌轿车像一个幽灵，定格在画面的角落。
韩子清作为主汇报人，语气沉静却有力，将污蔑事件、灭口疑云、隐秘的海外资金线索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幅“瓷局”残余势力仍在活跃、甚至可能涉及更深层次保护伞的严峻图景。
“……种种迹象表明，宋明远可能并非终点，甚至可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白手套’。其背后隐藏的利益集团，资金转移渠道更为隐蔽，反侦查意识极强，且行事手段愈发狠辣。针对办案人员的污蔑和关键证人的‘被意外’，都是他们感到致命威胁后，疯狂反扑的证明。如果我们满足于现有战果，止步于此，无异于纵虎归山，这些残余势力完全有可能蛰伏一段时间后，改头换面，卷土重来，甚至渗透、破坏我们正在进行的制度重建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与会领导，“因此，我们恳请批准启动第二阶段行动，核心目标：第一，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合法合规的境外协作渠道，彻查‘晨曦信托’及其关联实体，揪出背后的实际控制人；第二，以此为核心，在国内进行关联拓展，深挖可能存在的、尚未暴露的‘保护伞’和利益关联方；第三，强化对己知涉案人员和关键证人的保护，防范对手进一步的极端行为。”
汇报完毕，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一位领导翻动着报告，眉头紧锁：“子清同志，你们的分析和担忧，有道理。但是，‘不惜一切代价’这个提法，需要慎重。境外调查涉及复杂的国际司法协作和政治因素，敏感度高，一旦操作不当，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涉外纠纷。而且，如果真如你们推测，背后还有更深的水，牵涉面可能超乎想象，我们必须考虑稳定大局。”
另一位领导接口道：“是啊，宋明远案本身己经造成了不小的震动，现在需要的是巩固成果，稳定人心，恢复秩序。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掀起一场规模更大、层级可能更高的调查，会不会……影响干部队伍的稳定性和当前经济工作的重心？”
质疑和担忧是意料之中的。韩子清没有急于辩驳，而是将目光投向赵劲松。
赵劲松会意，清了清嗓子，沉稳地开口：“各位领导的顾虑，我们完全理解。稳定和发展确实是硬道理。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不能留下隐患。脓疮不挤干净，迟早会引发更严重的感染。‘瓷局’残余势力敢于如此猖獗地反扑，正说明他们自恃有依仗，认为我们不敢、也不能继续深挖下去。如果我们此时退缩，恰恰中了他们的下怀，不仅之前的努力可能前功尽弃，更会严重挫伤人民群众对党和政府反腐决心的信任，那才是对稳定大局最大的伤害。”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至于境外调查，我们会严格遵守国际法和所在国法律，通过中央统一协调的正式渠道进行，确保合法、合规、精准。我们追求的，不是扩大化，而是彻底性。是为了真正实现‘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目标，扫清障碍，夯实基础。”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沉思。香烟的烟雾袅袅升起，气氛压抑。
这是一场博弈，不仅是与“瓷局”残余势力的博弈，也是不同工作思路和风险权衡之间的博弈。
最终，省委主要负责同志掐灭了手中的烟，目光锐利地看向韩子清和赵劲松：“你们的态度很坚决，准备也比较充分。反腐败斗争没有休止符，这一点省委的态度是明确的。但是，第二阶段行动，必须更加注重策略、证据和法纪。”
他做出了决断：“原则同意你们启动第二阶段调查。但是，第一，境外调查部分，必须由中央相关部门统一牵头协调，你们全力配合，不得擅自行动。第二，国内深挖部分，要严格控制知情范围，摸排要隐秘，没有确凿证据，绝不允许轻易触动任何干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切以法律为准绳，以证据为核心，办成铁案，经得起历史和人民的检验。”
“是！”韩子清和赵劲松同时起身，郑重应答。
拿到了尚方宝剑，但肩上的责任也更加沉重。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如履薄冰，对手隐藏在更深、更暗处，而他们每一次落子，都必须慎之又慎。
走出会议室，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赵劲松拍了拍韩子清的肩膀，低声道：“压力更大了。后面每一步，都可能碰到看不见的‘天花板’或者‘铁板’，要做好心理准备。”
韩子清望向远处省委大院门口飘扬的旗帜，眼神坚定：“只要方向是对的，再硬的骨头，也要啃下来。”
困局之弈，落子无悔。真正的较量，此刻才真正进入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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