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暗网浮标
“数字迷局”研判小组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高速运转起来。周苒协调来的各方数据如同溪流汇入江河，在廉政督导办的加密服务器内碰撞、分析。
初步的发现令人心惊。那几家境外空壳公司——注册地分别位于开曼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和一个鲜为人知的欧洲小国——不仅股权结构盘根错节，使用了多名“ nominee director”（名义董事）和复杂的信托层级，其宣称的所谓“核心专利”和“独创算法”，经过国内顶尖技术专家初步评估，大多是基于开源代码的二次包装，或是早己过时的技术，价值远不足以匹配其动辄数千万甚至上亿的服务合同。
“这几乎就是一场打着高科技幌子的‘合法’诈骗。”周苒在内部会议上汇报，语气带着冷峻，“他们利用地方政府急于打造数字经济亮点的心理，用晦涩难懂的技术术语和精美的PPT包装自己，再通过一些看似合规但极其复杂的合同条款，将大笔资金层层转出。”
“资金最终流向能锁定吗？”韩子清更关心这个核心问题。
“很难，但并非毫无痕迹。”周苒切换了投影画面，展示出一张更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资金在离开境内后，会在多个离岸账户间进行高频、快速的划转，如同进入了一个迷宫。不过，我们联合外汇管理部门和几家国际合作的商业银行，通过分析交易对手方和时间规律，发现了一个微妙的共同点——在资金链条的某个末端环节，有几笔不同来源的资金，都曾短暂地汇集到一家注册在瑞士的私人银行的一个账户内，虽然停留时间极短，随即又分散转移，但这个账户，像是一个关键的‘集散地’。”
“账户持有人信息？”
“账户名是‘星图资本管理有限公司’，又是一层离岸壳。但这次，我们捕捉到了一个关联信息。”周苒放大了一张极其模糊的图片，似乎是从某个海外社交平台的私人相册中截取到的，画面是一个高端酒会的角落，一个亚裔面孔的中年男子正与人举杯，“这个人，英文名凯文·李，是‘星图资本’公开披露的少数几名投资经理之一。我们通过人脸识别和入境记录比对，发现他近期曾以商务考察的名义，多次短暂入境我国，目的地恰好包括那几个发行了异常专项债券的省份。”
线索开始收拢！这个凯文·李，成为了连接境外资金枢纽与国内项目的重要节点。
“他的背景？”
“非常干净，或者说，被清洗得很干净。”周苒回答，“公开资料显示他是美籍华裔，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硕士，典型的硅谷精英背景。但更深层次的信息，包括他的家庭关系、早期经历，都查不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过于完美的背景，本身就是疑点。”
韩子清沉吟片刻。对手很专业，几乎抹去了一切明显的个人关联。这不像是一般的经济诈骗犯，其行事风格更谨慎，布局也更长远。
“两条线并进。”韩子清部署道，“一，继续深挖凯文·李的所有社会关系和电子足迹，寻找破绽。二，也是更关键的一点，搞清楚他们要这些钱，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侵吞公款，方式有很多，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伪装成高科技公司？这背后一定有别的目的。”
就在这时，一位来自网安部门的技术专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韩主任，周处，我注意到，这些境外公司签订的服务合同中，都包含极其宽泛的数据访问和处理权限条款。他们以‘系统优化’、‘算法训练’为由，要求接入地方政务云平台的部分非核心数据库。虽然目前接触到的数据敏感级别不高，但如果这种模式被广泛复制，他们就有可能像‘拼图’一样，逐步获取大量关于我国人口、经济、地理、甚至部分企业运营的底层数据。这些数据经过整合分析，其价值……可能远超他们骗走的那些资金。”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这就不仅仅是一起腐败案件，更是一起披着经济外衣的、针对国家数据资源的系统性窃取行为！
“立即将这一情况向赵局和国安部门通报！”韩子清感到事态比预想的更为严重，“同时，以技术安全评估的名义，建议相关省份暂停涉事项目的后续款项支付和数据接口开放，等待全面审查！”
会议结束后，韩子清独自留在会议室，看着屏幕上凯文·李那张模糊而自信的脸。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正在悄然张开、试图笼罩神州大地的数字之网。
这个凯文·李，是他新的对手吗？还是也只是一枚被推向前台的棋子？
他想起了吴鸿鹄的“灯塔”。这些新型的境外空壳公司，这些异常的数据索取行为，是否意味着，在旧的时代残党被清扫后，新的、更具科技含量的“灯塔”，正在被重新点亮？
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骤然响起，打断了韩子清的思绪。是赵劲松。
“子清，情况我知道了。国安那边的同志也很重视，他们会派一个技术小组加入你们的研判。另外……”赵劲松的语气带着一丝异样，“我们刚刚收到一条来自海外、经过多重加密的示警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小心“数据捕手”，他们不止要钱。’”
数据捕手！
这个陌生的代号，与网安专家的猜想不谋而合！
“信息源能追踪吗？”韩子清立刻问。
“尝试过，失败了。发送者非常谨慎，用的是一次性节点。但能绕过重重屏障把信息送到我们这里，说明对方能量不小，而且……可能并非敌人。”
不是敌人？那会是谁？是心怀愧疚的知情者？还是……不同势力之间的内斗？
韩子清感到，眼前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重和诡异。他面对的，似乎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国际化的阴影。
“明白了，赵局。我们会加快进度。”
挂断电话，韩子清知道，他们必须更快一点。必须在“数据捕手”完成他们的拼图之前，找到那张网的纲绳，并将其彻底斩断。
一场在虚拟世界中进行的、关乎国家数据安全的无声战争，己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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