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换好衣裳的崔林从蔡府侧门出来，恰好听见这番言论，顿时脸色铁青。
卫仲道这个蠢货！
我被推下粪坑这等丑事，值得这般大肆宣扬吗？
经他这么一闹，往后我还如何见人？
什么险些溺毙，分明是胡言乱语！
崔林心里明白，卫仲道不过是要给姓徐的罗织罪名。
虽满心不快，却也未当场发作。
宋哲闻言沉下脸来："竟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与卫仲道交好的几人连忙附和："大人，我等皆可作证！"
宋哲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徐燃。
从始至终，这位当事人既未辩解，也无半分与他这位洛阳令客套之意。
敢当众殴打卫家长子，莫非有什么倚仗？
徐燃的镇定自若令宋哲心生疑虑。
"来人，将二人暂且收押！"宋哲当即下令。
在未查明徐燃底细前，这是最稳妥的处置。
一来彰显秉公执法，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二来......这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此举既给双方留下"斡旋"的余地——
谁家孩子入狱能坐视不理？
只需在县衙静候，徐燃的背景自会见分晓。
若徐家毫无背景，宋哲不介意卖卫家个人情，顺便狠狠 ** 一笔；
若徐家与卫家势均力敌，那就要看哪家出手更阔绰了。
徐家的后台要是更强硬,倒霉的可就是卫氏一族了。
这笔买卖只赚不赔。
宋哲到底是官场老手,办事可谓天衣无缝。
蔡府门前的骚动,引来了不少街坊围观。
此刻本该现身的主人公蔡琰却不见踪影。
府内,蔡琰正缠着父亲出面调解。
她认为徐燃是为了替自己出头,才出手教训卫仲道。
蔡邕只能苦笑摇头。
果真是女生外向,什么调解纷争?
分明是想护着那个姓徐的后生!
不过蔡邕明白女儿脸皮薄,看破不说破。
宋哲下令后,差役立即上前拿人。
曹仁沉着脸挡在徐燃面前。
今天要是让先生被抓,回去非得被大哥活剥了皮不可。
宋哲面色一沉。
这是要公然抗法?
也太不把我这个洛阳令放在眼里了!
双方对峙,眼看冲突又要升级。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招呼:
"哎哟,这不是洛阳令宋大人吗?"
"宋大人深夜造访,怎么不进来喝杯茶?"
蔡邕大步走来,脸上堆满笑容。
宋哲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下官拜见蔡中郎!"
蔡邕摆手笑道:"宋大人客气,老夫如今无官无职。"
宋哲哪敢当真,只能干笑两声。
"下官听闻贵府门前发生械斗,特来查看。"宋哲生怕误会,赶紧说明来意。
蔡邕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今日老夫设宴,几个年轻人酒后失态,没想到惊动了宋大人。"
宋哲一时语塞。
蔡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为事件定性：不过是年轻人们酒后失态罢了。
既然双方都是醉酒 ** ，自然各有过错。
什么 ** 伤人之事？
简首荒谬！
醉汉的胡言乱语岂能当真？
宋哲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心知肚明蔡邕在打圆场，甚至暗中偏袒徐燃。
但蔡邕亲自出面解释，己是给足他颜面。
要知道蔡邕曾任五官中郎将，堪比副丞相之位！
即便辞官归隐，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单凭文坛泰斗的身份就足以一呼百应。
更何况如今朝廷正有意重新启用他......
宋哲也是个明白人，领会其中深意后便知该如何行事。
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将事态平息。
徐燃冷眼旁观，暗自赞叹蔡邕处事老道。
这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机。
宋哲干笑两声："原来都是误会！"
"那下官就不打扰蔡大人了，告辞！"
说罢便要带人离去。
卫仲道急忙扯住宋哲衣袖，低声挽留：
"宋大人请留步！"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避嫌了。
宋哲当即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蔡邕都亲自出面了，你还看不明白？
虽说与你卫家有些交情，但也不值得为此开罪蔡邕。
不帮卫家对我仕途无碍，
可得罪蔡邕，怕是 ** 都难保！
见宋哲仍要离开，卫仲道赶忙补充道：
"家叔卫威现任御史大夫，家兄卫伯道乃太傅袁大人麾下谋士。"
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宋哲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暗悔卷入这场纷争。
蔡邕斜睨女儿道：「此乃何人声嗓？」
蔡文姬抿唇垂首，神色颇为窘迫。
貂蝉轻启朱唇：「卫家公子仲道。」
蔡邕双目圆睁，胡须微颤，显是震惊异常。
这...竟是卫氏子弟？！
蔡邕捻须倒吸凉气，暗忖徐燃出手怎如此狠辣。
宋哲本欲抽身离去，却被卫仲道拦路低语，面上顿现踌躇之色。
蔡邕冷眼旁观，立时洞悉其进退维谷之状。
想那卫氏必是搬出了朝中关系。
老大人转眸望向徐燃，胸中五味杂陈。
忽有精心培育的琼枝玉叶，竟被陌客连根掘走之感。
最可恼处，
竟不知这掘花人底细！
今夜蔡府诗宴本是择婿之局。
此事虽未明言，宾朋皆己心照不宣。
徐燃独占鳌头，更是众目所见。
按汉家旧例，
魁首当留步候岳丈垂询家世。
蔡邕早早更衣备茶，在花厅久候。
岂料华宴方散，那人竟拂袖而去。
老学士愣在当场。
莫非...
瞧不上蔡家明珠？
此事若传扬开去...
今夜宾客名录皆经蔡邕亲手圈定。
其中分明无徐姓者。
如今连寻人都无处可寻！
蔡邕正束手无策之际，女儿蔡琰跑来哀求他出面调停这场争执。
蔡邕不禁露出无奈的笑容。
女儿的心都向着外人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连未来女婿是谁都不清楚。
这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蔡邕按捺不住，轻咳一声问道："听小友口音似乎不是洛阳本地人，不知祖籍何处？"他这是在委婉打探徐燃的来历。毕竟在这看重门第的时代，家世背景至关重要。
徐燃坦然答道："在下出身寒门，并无显赫家世。今日前来赴宴，是受好友曹孟德所托。"说着指向身旁的曹仁介绍道："这位是孟德的族弟，曹仁曹子孝。"
曹仁立即抱拳行礼："晚辈见过蔡先生。家兄本欲亲自前来恭迎先生返京，奈何临时被董将军召去议事，这才特意请徐先生代为出席。"
蔡邕意味深长地瞥了女儿一眼，蔡琰顿时双颊绯红，羞赧地低下头。她这才知道徐燃竟是曹家的人，早知如此何必急着求父亲出面？她对官场规矩略知一二，区区洛阳令恐怕还没胆量得罪曹家。
重新打量徐燃时，蔡邕敏锐地注意到曹仁用的是"请"而非"派"，这显示徐燃在曹家地位非同一般。从曹仁恭敬的态度也能看出端倪——这个姓徐的年轻人，处处透着神秘。
阅人无数的蔡邕这次也有些拿捏不准了，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曹仁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蔡邕故意提高嗓音问道："哪位董将军？可是董卓？"说这话时，他暗中观察着洛阳令宋哲的反应。
曹仁微微颔首。
宋哲的耳朵始终竖着 ** 。
此刻他心头一震——竟是曹氏族人！
更关键的是，董卓单独召见了曹操议事。
这印证了坊间传闻：
董卓极为器重曹操，有意栽培！
自董卓掌权以来，旧臣尽遭排挤。
三公九卿亦要仰其鼻息。
唯独对曹操，董卓既不赏也不罚。
这般微妙态度，难免引人揣测。
不压制，便是默许。
难怪此人如此肆无忌惮，原是仗着曹家之势！
宋哲霎时明了，暗自掂量幸未鲁莽偏帮卫仲道。
曹家父子睚眦必报，可万万惹不得。
蔡邕瞥见宋哲神色变幻，唇角泛起笑意。
再瞧女儿时，慈爱目光里掺了分逗弄。
蔡琰耳根通红，轻踩绣鞋，羞恼地瞪了父亲一眼。
宋哲猛地抽回被卫仲道扯住的袖袍，快步走向徐燃与曹仁。
"二位竟是曹府贵客？不知曹老太尉近来康泰否？"
此言一出满座皆怔。
宋哲捋须笑道："当年曹公任太尉时，对下官多有提携，至今感念在心。"
实则曹嵩位居三公时，宋哲不过区区九品主簿。
堂堂太尉岂会留意蝼蚁小官？
这分明是说与卫仲道听的潜台词：
莫以为只你卫家与我交好，曹氏于我有恩！
此案我两不相帮，你也休要相逼。
更是递了记警醒：
对面站着曹家人，你卫氏惹不惹得起，自己琢磨。
通常来说，卫仲道应当能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
但此刻他刚遭当众羞辱，满腔怒火只想着严惩徐燃，完全没注意宋哲的暗示。
不过，宋哲对徐燃友善的态度，让他隐约感到事情不太对劲。
他赶紧上前说道："大人！徐燃无故伤人，意图害命，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谁不知道洛阳令公正廉明？相信大人定会秉公处理！"
听到这话，宋哲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这蠢货怎么就不开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听不懂？
卫仲道见换好衣服的崔林出来，二话不说就把他拽到跟前。
虽然洗漱过，崔林身上仍散发着阵阵恶臭。
宋哲连忙捂住鼻子后退数步。
卫仲道指着崔林乌青的眼眶高声说道："大人请看！"
"这位崔公子险些丧命粪坑！"
"脸上这些伤痕都是徐燃打的！"
"如此恶行，按律当诛！"
众人目光聚焦下，崔林脸色极为难看。
他穿着蔡府下人的破旧衣物，脸上青紫交错，浑身散发着刺鼻臭味，着实狼狈不堪。
围观者无不皱眉掩鼻。
宋哲顿时犯了难。
两人同时指证，事情就不好办了。
若明显偏袒，恐怕会惹来非议。
他狠狠瞪了崔林一眼。
这些家伙怎么都这么不识相？
谁对谁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给他添麻烦！
“崔兄，洛阳令大人就在这儿，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宋大人应允定会主持公道！”
宋哲心中暗恼，自己何时应承过这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强压不满，目光阴鸷地盯向崔林，企图震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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