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黑夜。
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苔藓和陈年积水的混合气味。巨大的混凝土管道向前后延伸，隐没在手电光无法穿透的深邃黑暗里。水声滴答，在空旷的幽闭空间中回响，更添几分死寂。
根据“夜枭”提供的地图，我找到了这个地方——城市主排水系统的一个废弃检修枢纽。入口隐蔽在一个半塌的泄洪闸门后方，需要攀爬一段锈蚀的铁梯才能到达这个位于管壁上方的平台。
平台面积不小，约有西十平米，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早己腐烂的麻袋和不知名的废弃金属件。最重要的是，这里干燥，高于主要的水流通道，并且只有一个易守难攻的入口。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安全屋。
没有停歇，我立刻开始工作。将货车上最重要的物资分批搬运下来。发电机被放置在平台最内侧，用防水布仔细遮盖。药品和食物箱码放整齐，确保随时可以取用。一台大功率无线电中继器被组装起来，天线巧妙地延伸向一条通往地面的通风缝隙——这是与外界保持联系的生命线，至少在灾难初期，电磁环境尚未彻底恶化之前。
动作麻利，效率极高。五十年的本能驱使着身体，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误，像是在重复一件做过千百次的事情。汗水浸湿了后背，与阴冷的空气接触，带来一阵寒意。但我毫不在意，感官提升到极致，警惕着黑暗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除了滴水声，只有我的呼吸和搬运物品的摩擦声。
当最后一箱压缩饼干码放好，我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手电光柱扫过这个初具雏形的避难所，心中没有丝毫成就感，只有冰冷的计算。
这里，只是一个起点。一个临时的藏身点和物资中转站。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在天灾爆发后，混乱达到顶峰前，带着晓月穿越半个城市，抵达这里。
想到晓月，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她此刻应该还在生我的气，或许正和惊魂未定的潘子昂在一起，咒骂着我的冷酷和不可理喻。
拳头下意识地握紧，又缓缓松开。
不理解，也好。恨我，也罢。
只要活下去。
休息了十分钟，我再次行动起来。开始布置预警装置。细如发丝的钓鱼线，连接着几个空罐头盒，被布置在铁梯下方和平台入口的视觉死角。一些碎玻璃渣被均匀地撒在铁梯的踏板上。很简陋，但在绝对的寂静中，足以提供宝贵的反应时间。
做完这一切，我关闭了强光手电，只留下一盏昏暗的LED营地灯。光芒勉强驱散平台周围的黑暗，更远处，是无边的、吞噬一切的浓墨。
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不是身体上的孤独，而是灵魂层面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理解我正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在末日洪流来临前，疯狂地加固着堤坝。
“嘀——”
重返天灾前，我被当成了精神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返天灾前，我被当成了精神病最新章节随便看！卫星电话（另一项用“夜枭”资金搞到的关键装备）特殊的加密提示音打破了寂静。
不是“夜枭”。是一个陌生的，但经过多次跳转加密的信号。
我按下接听键，没有出声。
对面也沉默着，只有细微的电流底噪。过了大概五秒钟，一个同样经过处理，但听起来更年轻，甚至带着一丝……好奇的电子音响起：
“嘿，‘老鬼’？或者说，重生者？”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如同发现致命威胁的猎豹。重生者？他怎么会知道？
我没有回答，大脑飞速运转。是“夜枭”泄露的？不可能，他自身难保，且利益与我暂时捆绑。是官方？语气不像。是……其他的“知情者”？
“别紧张。”那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笑意，“我只是……一个和你一样，提前看到了一些‘剧本’的读者。当然，我的座位可能没你那么靠前。”
他也在暗示预知能力，但程度可能不同。
“目的。”我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冰冷得像这地下的空气。
“合作。”对方回答得很干脆，“单打独斗，在这种级别的灾难面前，生存概率会指数级下降。我知道你搞定了‘夜枭’，手段漂亮。但我能提供的，是他给不了的。”
“比如？”
“比如……官方‘方舟计划’的初步筛选名单。比如，某些……即将发生的，‘意外’的精确时间和地点。”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还有我的诚意——免费赠送一条信息：小心‘收割者’。他们不是天灾，但他们乘着天灾而来。他们……对你很感兴趣。”
收割者？
一个陌生的名字。前世五十年的挣扎中，我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是隐藏在历史阴影下的势力？还是因为我的重生，像蝴蝶效应般引发的新的变数？
信息量巨大，且真伪难辨。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现在找到了你，而‘夜枭’甚至还没搞清楚垃圾车把他那个小玩具带去了哪个填埋场。”对方轻笑，“考虑一下。我会再联系你。记住，小心‘收割者’。”
通讯脆地切断。
地下空间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水滴声依旧。
我站在原地，营地灯的光芒在我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夜枭”、潜在的官方力量、这个神秘的“读者”、还有新出现的“收割者”……水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原本以为是一场与时间和命运的赛跑，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我走到平台边缘，望向脚下漆黑的地下河。河水无声流淌，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
天灾降临前，28小时。
安全屋初成，但真正的危险，己从西面八方向我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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