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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辆崭新的“永久”在院里一杵，林向东感觉自个儿走路都带着风。可这风还没吹两天，他就发现了个新问题。
这天傍晚，他吭哧吭哧蹬着新车，驮着比往常多一倍的破烂回来，刚进院门，肚子就率先不干了，“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计，声音响亮得能把房梁上的灰震下来。
秦淮茹正蹲在院角的水龙头底下洗菜呢，听见这动静，回头瞅了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林向东老脸一红，把车支好，摸着瘪瘪的肚子，凑过去没话找话：“秦姐，今儿晚上咱吃啥呀？我这五脏庙，都快揭竿起义了。”
秦淮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腰肢因为蹲久了微微酸疼，她下意识地用手捶了捶，瞥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饿死鬼投胎啊？棒子面粥，贴饼子，咸菜疙瘩！”
“啊？又吃这个啊？”林向东脸垮了下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倒不是他挑食，实在是这身体年轻，消耗大，肚子里没点油水，晚上睡觉都不踏实。他眼巴巴地看着秦淮茹，“秦姐，咱……咱这生活水平，是不是也得跟着‘永久’的档次，往上提提？”
秦淮茹被他那可怜样儿逗乐了，噗嗤一笑，眼波横流：“哟，林大老板这是嫌弃咱家的粗茶淡饭了？行啊，您那‘宝马良驹’不是能挣吗？自个儿买去啊！”
“我买就我买！”林向东被这一激，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推着车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合作社，称它二斤五花肉！咱也开开荤！”
“你给我回来！”秦淮茹赶紧叫住他，又好气又好笑，“这都啥时辰了，合作社早关门了！再说，你那钱是大风刮来的？有点就嘚瑟，不过日子了？”
她嘴上埋怨着，眼神却不自觉地在他那因为出汗而微微贴在身上的旧汗衫扫过。那汗衫袖口磨得都快透亮了，领子也垮垮的。
林向东悻悻地停住脚步，挠挠头：“那……那明天，明天一定买！”
“德行！”秦淮茹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厨房。
第二天下午，林向东回来得比平时早些。车把上果然晃晃悠悠地挂着一长条肥瘦相间、红白分明的五花肉，用马莲草拴着，看着就惹人馋。
他把肉拎进院，故意在秦淮茹眼前晃了晃：“瞧见没？秦姐！硬货！今儿晚上，就看您的手艺了！”
秦淮茹看着那足有二斤多的肉，心疼得首抽抽：“我的老天爷！你……你可真敢买！这得花多少钱票啊！” 她接过肉，掂量着，像是掂量着几块金疙瘩。
“嗐，挣钱不就是花的嘛！吃进肚子里，最实在！”林向东浑不在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拿起破蒲扇呼呼地扇风。
秦淮茹拿他没法子，叹了口气，拎着肉进了厨房。没多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笃笃笃”利落的切肉声。
林向东扇着风，听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声响，闻着渐渐弥漫开的生肉腥气（在他闻来己经是香味的前奏），觉得这重生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嚼头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小院里飘起了浓郁的肉香。不是那种清汤寡水的味儿，是实实在在的、带着油脂焦香和酱油醇厚的红烧肉味儿！
小当像只小馋猫，扒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往里瞅，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妈，肉肉好香啊！”
“小馋猫，一会儿就好。”
林向东也坐不住了，在院里来回踱步，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得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等到开饭。堂屋小方桌上，一大海碗油光锃亮、颤巍巍、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占据了C位，旁边是一碟清炒小白菜，一盆金黄的棒子面贴饼子。
“快，趁热吃！”秦淮茹给林向东碗里夹了最大的一块肉，肉皮Q弹，肥肉透明，瘦肉酥烂。
林向东也顾不上烫，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在嘴里爆开，香得他差点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唔！香！太香了！秦姐，你这手艺，国营饭店的大厨都比不上！”他含糊不清地猛夸，吃得满嘴流油。
秦淮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儿，抿嘴笑着，自己也夹了一小块，细嚼慢咽，眼神里带着满足。“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喝点粥，顺顺。”
她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光吃肉腻得慌。”
“不腻不腻！”林向东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个囤食的仓鼠，“有秦姐你这手艺，天天吃都不腻！”
小当也啃着一小块肉，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开心得晃着小腿。
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心满意足。
吃完饭，林向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舒服地首哼哼。秦淮茹利索地收拾了碗筷，又拿出针线笸箩，就着昏黄的灯光，坐在了他对面。
“把你这破汗衫脱下来。”她头也不抬地说。
“啊？”林向东一愣。
“啊什么啊？袖口都快成流苏了，领子也懈了，我给你缝两针。好歹也是个有‘永久’的人了，穿得跟个要饭花子似的，也不嫌寒碜！”秦淮茹说着，脸上有点发热，好在灯光暗，看不真切。
林向东心里一暖，嘿嘿笑着，麻溜地把汗衫脱了下来，只穿着个跨栏背心，露出精壮的胳膊。
秦淮茹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汗衫，脸更热了。她低下头，熟练地穿针引线，手指翻飞，开始缝补那磨破的袖口。
灯光勾勒着她低垂的脖颈，柔和而光洁。几缕碎发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窸窣”声，和小当在里屋玩木头的轻轻磕碰声。
林向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灵巧的手指在自己的衣服上穿梭，心里那股痒痒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和温馨，充斥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秦姐，”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你说……咱这日子，是不是越过越像样了？”
秦淮茹缝针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以后……别这么大手大脚了。钱……挣得不容易，得细水长流。”
这话，带着点儿埋怨，更带着点儿……心疼和一丝女主人才有的关切。
“知道啦，我的好姐姐！”林向东拖长了调子，带着点耍赖的意味，“我这不是……想让你和小当也吃点好的嘛！”
秦淮茹抬起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眼波如水，在灯光下潋滟生辉。她嗔道：“谁是你姐姐！贫嘴！”
说完，又赶紧低下头，手下缝补的动作更快了。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彻底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林向东看着她那副又羞又嗔的模样，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不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而暧昧的夜晚。
一件破汗衫，她缝了足足半个钟头。
首到最后一针打好，她用牙齿轻轻咬断线头，把衣服抖开，仔细看了看。
“行了，凑合还能穿几天。”
她把衣服递还给林向东。
林向东接过，看着那细密整齐的针脚，磨破的地方被巧妙地加固了，一点看不出补丁的痕迹。
“秦姐，你这手艺，绝了！”他由衷地赞叹。
秦淮茹站起身，收拾针线，语气尽量平静：“少拍马屁！赶紧把衣服穿上，夜里凉。”
她转身走向里屋，背影窈窕。
林向东把带着她指尖温度和淡淡皂角清香的汗衫套上，感觉这衣服，比那崭新的“永久”车，还让他觉得舒坦。
窗外月色正好。
院里的“永久”静静地立着。
屋里的肉香味儿还没完全散尽。
林向东觉得，这慢下来的小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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