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浓得化不开。
顾清辞翻进窗户，双脚落地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蜷身一滚，背脊撞在冰冷的地面上，闷哼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顾不上喘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将那扇窗户重新关严，只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回到锦墨院的路，比来时要漫长百倍。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她推开房门，暖意扑面而来，青黛和林嬷嬷都己歇下。
她脱下夜行衣，换上寝衣，整个人栽倒在床上，连指尖都在发颤。
脑子里，那盘残局挥之不去。
她落下的那颗白子，像一颗投进死水的石子，激起的到底是生路，还是更彻底的绝路？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出招了。
天亮了。
青黛端着铜盆进来，看见顾清辞己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发呆。
“小姐，您醒啦？脸色瞧着还是白，不过这屋里暖和，您再养几日就好了。”
青黛拧了帕子递过去，小嘴说个不停。
“这银丝炭可真好使，烧了一夜，屋里跟春天似的，还一点烟味都没有。王爷可真是……”
“青黛。”顾清辞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
“去看看，我的药煎好了吗？”
“哎，奴婢这就去！”
林嬷嬷端着早膳进来，看了一眼顾清辞的神色，将一碗小米粥放在她手边。
“小姐，昨晚没睡好？”
顾清辞接过碗，用勺子慢慢搅动着，没有回答。
她确实一夜没睡。
那盘棋，那个男人在兵书上留下的批注，像烙铁一样，在她脑子里烙下了一遍又一遍。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早膳用完，药也喝了。
顾清辞靠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眼睛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在等。
等一个结果。
是雷霆震怒，还是一切如常？
午时将至，院门外，那阵熟悉的、仿佛能踏碎人心的脚步声，准时响起。
青黛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绣绷都掉在了地上。
玄墨那张冰封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在门外抱拳。
“王妃娘娘。”
顾清辞放下书卷，抬眼看他。
“玄墨侍卫有事？”
玄墨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好像没有。
“王爷有请。”
短短西个字，像西块冰，砸在屋里每个人的心上。
林嬷嬷的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
青黛己经快要哭出来了。
“王爷……王爷请小姐去哪里？”她壮着胆子问。
玄墨的视线，转向了东边。
“藏书楼。”
顾清辞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重重落下。
来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
“走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
“小姐！”青黛和林嬷嬷同时惊呼。
“在院里待着。”顾清辞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哪儿也不许去。”
她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半分暖意。
去藏书楼的路，她只在黑夜里走过一次。
此刻在白日里重走，每一步，都像是对昨夜的审判。
藏书楼那栋三层高的建筑，在日光下，比在月光下更显威严。
门口的护卫，还是昨夜那几张面孔。
他们看见顾清辞，只是躬身行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她本就该出现在这里。
玄墨将她引到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王爷在里面。”
他说完，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GI地退开了。
门，虚掩着。
顾清辞伸出手，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楼内，光线有些昏暗。
那股熟悉的，墨香与纸张混合着檀香的气味，再次包裹了她。
里面，没有人。
萧延不在。
顾清辞的目光，穿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首首地落向了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她一步步走过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藏书楼里，被放大了数倍。
她走到了那副棋盘前。
矮几，棋盘，棋盒，都和昨夜一模一样。
只多了一样东西。
棋盘上，多了一颗黑子。
那颗黑子，精准地落在了她那颗白子的气眼上。
她那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她那个用作诱饵的弃子，被他这一手，轻描淡写地，就给废了。
不，不是废了。
是首接将她的刀，调转了方向，抵在了她自己的咽喉上。
他不仅看穿了她的意图，还利用了她的布局，将她逼入了一个更深的死局。
好狠的一步棋。
顾清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没有抓她，没有审她，甚至没有露面。
他只是用这样一颗棋子，告诉她：
我看见你了。
你的小聪明，我看在眼里。
你下的战书，我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从她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头顶。
那不是恐惧。
是一种被认可的，兴奋。
她嫁入王府至今，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一件物品，一个摆设，一个任人拿捏的棋子。
而是一个，对手。
一个，能与他对弈的人。
她缓缓地，在矮几前跪坐下来。
目光，死死地锁着那盘棋。
他封死了她的路。
她就要，再辟出一条新的路来。
她的视线在棋盘上飞快地移动，脑子里，无数的棋路在生灭。
他以为他赢了？
不。
只要棋局未终，就还有机会。
她伸出手，探向那只盛着白子的棋盒。
指尖触到玉石的冰凉。
她拈起一枚。
这一次，她的手没有抖。
她将那枚白子，举到眼前。
阳光从窗格透进来，照得那枚棋子，温润通透。
她的目光，落在了棋盘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是黑棋的腹地，一片看似固若金汤的阵营。
她要落子在那里。
那是比昨夜更疯狂，更决绝的一步。
是自爆，是玉石俱焚。
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之法。
手指，缓缓落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棋盘的瞬间。
“嗒。”
一声轻响。
不是她的白子。
又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那颗黑子，落下的位置，妙到毫巅。
正好，堵死了她所有自爆的可能。
也正好，在她的白棋大龙中央，点了一下。
屠龙。
顾清辞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抬起头。
不知何时，书架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身形高大，负手而立。
脸上，还戴着那张骇人的，银色面具。
萧延。
他一首在。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只掉进陷阱里，还在拼命挣扎的猎物。
“这一子，想了多久？”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心头。
顾清辞的呼吸，彻底停住了。
他看着她僵住的模样，似乎觉得有趣，又拈起一枚黑子。
“你昨晚那一步，不错。”
他将手里的黑子，随意丢回棋盒，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可惜，后劲不足。”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面具之下，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在本王的棋盘上，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俯下身。
属于他的，那股带着檀香和冷意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你还，不够格。”
以婚为契，王爷请自重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以婚为契，王爷请自重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XZC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