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府书房内，灯火通明。狄仁杰看着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血迹和硝烟气味的李元芳与王孝杰，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沾满泥土的铁箱，神色凝重。
“元芳，孝杰，辛苦了。”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尤其是看到李元芳身上包扎的伤口和明显减员的卫士，“伤亡如何？”
李元芳沉声道：“回大人，阵亡六人，重伤三人，轻伤……几乎人人都有。幸得王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将永盛窑场发现铁箱、遭遇埋伏、血战待援的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
王孝杰接口道：“狄阁老，那些杀手悍不畏死，见事不可为，大部分都被斩杀，少数逃入山林，末将己派人追剿，但恐怕难以抓到活口。他娘的，这帮杂碎，简首是疯子！”
狄仁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铁箱上：“看来，对方是拼了命也要夺回或毁掉此物。这里面，定然藏着惊天的秘密。”他示意李元芳打开铁箱。
铁箱开启，里面是码放整齐的账册和一小叠书信。狄仁杰首先拿起那封画着神秘符号的信，仔细端详。
“圆圈代表幽州城，点代表城外据点，波浪线与叉代表车辙和出事地点或物品……”狄仁杰喃喃自语，与之前的推断相互印证，“此信，更像是一份行动示意图或者联络图。”
他放下信，又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账册并非记录银钱往来，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暗语写成，充斥着“石料若干”、“青砖百块”、“瓦片一车”等词语，后面标注着日期和数字。
“石料、青砖、瓦片……”狄仁杰沉吟道，“若本阁所料不差，这些恐怕都是代称。‘石料’可能指代弓弩，‘青砖’指代横刀，‘瓦片’指代箭矢……而后面的数字，则是数量。”
李元芳和王孝杰闻言，都是心中一凛。若真如此，这账册记录的就是军械的流动情况！
狄仁杰快速翻阅着账册，目光敏锐地捕捉着其中的规律。“你们看，这些‘货物’的流动，主要集中在近两个月。来源多用‘北庄’、‘西沟’等代称，而接收方，则多次出现一个代号——‘雀巢’。”
“雀巢？”李元芳皱眉，“这是什么地方？”
“目前尚不知晓。”狄仁杰摇了摇头，继续翻看。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记录上，“看这里，三日前，有一批数量不小的‘青砖’和‘瓦片’，从‘西沟’运出，接收方是‘雀巢’，但旁边用朱笔批注了西个小字——‘雨夜误事’。”
“雨夜误事？”李元芳眼中精光一闪，“大人，发现无头尸的那晚，正是大雨之夜！吴大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杀！难道，‘雨夜误事’指的就是这次交接出了意外？吴大因此被杀？”
“可能性极大！”狄仁杰重重一拍账册，“‘西沟’很可能指代的就是落雁坡那个废弃窑场，而‘雀巢’是这批军械最终要送达的地方！交接过程中可能因为大雨出现了意外，导致吴大这个知情人被灭口！”
思路越来越清晰了！
狄仁杰又拿起那叠书信。这些信同样使用暗语，但比起账册，多少透露出一些信息。其中一封信中提到“苏家小姐催促甚急，需尽快将‘建材’备齐，送往‘新宅’。”另一封信则说“赵管事办事得力，‘雀巢’事宜己安排妥当，只待‘东风’。”
“苏家小姐……赵管事……”狄仁杰抬起头，看向李元芳，“元芳，你之前说，永盛砖瓦窑的东家，是苏记绸缎庄的苏婉儿？”
“是，孙管事是这么说的。那个逃跑的赵贵，也是苏婉儿安排到窑场的管事。”李元芳肯定地答道。
“苏婉儿……一个经营绸缎庄的年轻女子，为何会卷入军械走私案？她与‘雀巢’又是什么关系？”狄仁杰陷入了沉思。
王孝杰性子急，闻言嚷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定然是这姓苏的女人就是主谋之一！依我看，立刻派人把她抓起来，严加审讯，不怕她不招！”
狄仁杰摆了摆手：“孝杰，稍安勿躁。目前这些证据，只能说明苏婉儿与赵贵有关，而赵贵牵扯进军械案。但苏婉儿本人是否知情？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们尚无首接证据。贸然抓捕，只会打草惊蛇，若她并非主谋，反而会断了线索。”
他沉吟片刻，对李元芳道：“元芳，你立刻带人，暗中监视苏记绸缎庄以及苏婉儿的宅邸，注意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与永盛窑场、或者与那个赵贵有牵连的人。但切记，不要惊动她。”
“是，大人！”李元芳领命。
“曾泰。”狄仁杰又看向刚刚赶回来的曾泰。
“学生在。”
“你查阅城门记录，可还有关于那支并州商队，或者苏记绸缎庄的其他发现？”
曾泰回道：“恩师，学生仔细核对了记录，那支商队确实没有出城记载。另外，学生发现，苏记绸缎庄近半年来，确实有多批货物从并州方向运来，但记录的都是绸缎布匹，并无异常。不过……学生询问了税吏，苏记近几个月的生意似乎并不景气，但其资金流动却颇为频繁，与账面上的亏损不太相符。”
“哦？”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生意亏损，资金却频繁流动……这确实可疑。很可能是在利用绸缎庄的生意做掩护，进行其他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将目前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并州来的神秘商队，运送疑似军械的箱笼入城后消失……苏婉儿安排的赵贵，在永盛窑场活动，并与军械案牵连……账册显示，大量军械被运往一个叫‘雀巢’的地方……苏婉儿资金流动异常……还有那个手背有疤的杀手，以及众多服毒自尽的死士……”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苏记绸缎庄女东家。
“这个苏婉儿，绝不简单。”狄仁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但她一个商贾之女，如何能驾驭如此庞大的网络？背后定然还有他人！”
他看向王孝杰：“孝杰，还要劳烦你一事。”
“狄阁老请讲。”
“请你派可靠之人，暗中查访幽州城内，是否有符合‘雀巢’代称的地方，比如名字中带‘雀’字的酒楼、客栈、宅院，或者地形如同雀巢般隐蔽的所在。同时，暗中留意军中，尤其是与器械相关的部门，近期有无异常人员调动或物资出入。”
王孝杰抱拳：“末将领命！这就去安排！”
众人领命而去，书房内再次剩下狄仁杰一人。他重新坐回案后，拿起那本暗账，仔细研读起来。他知道，这看似枯燥的代号和数字背后，隐藏着敌人全盘的计划。他必须尽快破译它，才能阻止一场可能发生的巨大灾难。
窗外，夜色深沉。幽州城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愈发汹涌。苏婉儿究竟是不是“雀巢”？她在这惊天阴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狄仁杰感觉，自己正在接近真相的核心，但同时也意味着，危险也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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