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裹着暑气撞在教室玻璃上，英语老师陈婉秋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王小龙合上课桌里的《新概念英语》，指尖还残留着磁带盒粗糙的纹路——那是他跑遍县城三家音像店才淘到的原版教材。
"今天抽查课文背诵。"陈老师将教案甩在讲台上，粉笔灰扑簌簌落在她烫卷的发梢，"就从最后一排开始。"
前排传来压抑的抽气声。王小龙瞥见张昊偷偷把课本塞到桌下，林小柔则默默翻开笔记本复习。当他的名字从老师口中念出时，整个教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电风扇轴承的嗡鸣。
"Lesson 13，《The Greenwood Boys》。"陈老师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开始吧。"
王小龙站起来时，校服下摆扫过堆满习题册的课桌。2021年大学英语六级考试的场景突然涌入脑海，他深吸一口气，用BBC播音员的腔调开口："The Greenwood Boys are a group of singers..."
标准的Received Pronunciation（RP）发音像块石子投入深潭。陈老师擦拭镜片的手骤然停住，张昊的游戏机"啪嗒"掉在地上，连窗外的蝉鸣都似乎短暂停歇。王小龙的声音平稳流淌，在"at present"处自然弱读，"performance"的重音落点精准，尾音的爆破音干净利落。
"停！"陈老师举起手时，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歪斜的弧线，"你...你跟谁学的发音？"她的目光扫过王小龙空荡荡的课桌，那里既没有流行的《许国璋英语》，也不见磁带机的踪影。
"自学的。"王小龙从书包夹层掏出泛黄的《英语语音语调手册》，扉页盖着1985年新华书店的印章，"每天听广播练跟读。"他没提系统兑换的"语言天赋包"，以及连续七天戴着老式耳机，在嘈杂的供销社仓库里反复听写VOA慢速英语的经历。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林小柔推了推眼镜，笔记本上的钢笔尖洇出墨点；张昊挠着染黄的头发嘀咕："装什么大瓣蒜"；而前排的英语课代表李悦，己经翻开词典对照发音细节。
"现场翻译这段。"陈老师突然指着黑板上的短句，"She has been helping us."
王小龙几乎不假思索："她一首在帮助我们。"他特意强调"现在完成进行时"的持续意味，余光瞥见陈老师的眉头渐渐舒展。在2021年，这种时态辨析题是西六级考试的常客，而此刻，他要用这些现代知识，在九十年代的英语课堂撕开一道突破口。
下课铃响起时，陈老师把王小龙叫到走廊。秋风卷起她的碎花裙摆，露出脚踝处淡淡的静脉曲张痕迹："放学后留一下，帮我整理竞赛听力资料。"她压低声音，"县教育局下个月要来听课，我想......"
傍晚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花香。王小龙戴着耳机调试老旧的录音机，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他听见陈老师在批改作业时的叹息。当第三遍听出录音中模糊的连读现象时，他突然转身："陈老师，用影子跟读法试试？"
"什么？"陈老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就是同步跟读，像影子一样贴合原音。"王小龙示范起来，声音与磁带里的朗读严丝合缝，"这样既能练发音，又能培养语感。"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自己总结的听力技巧："预判关键词、注意语气转折、用符号速记数字..."
陈老师的钢笔在教案上顿出墨点。她想起二十年前在师范院校进修时，外教反复强调的"沉浸式学习"，却苦于教学条件有限无法实践。此刻眼前的少年，竟用最简陋的设备，重现了国际前沿的教学方法。
"明天早读，你来带读。"她突然说，"就用你的方法。"
第二天清晨，教学楼还笼罩在薄雾中，王小龙的声音己经透过广播传遍校园："Good m, everyooday, we'll practice shadow reading..."他特意放慢语速，将每个单词的发音拆解示范，"比如'gratulation'，注意重音在第三音节，tion结尾发/?n/..."
教室里炸开了锅。张昊把mp3藏进课本，偷偷跟着模仿；林小柔的笔记本上画满音标符号；就连平日最讨厌英语的体育委员，都在跟着节奏敲击课桌。当王小龙开始播放《狮子王》片段练习配音时，陈老师站在走廊，听见几个班级传来此起彼伏的跟读声。
"这是在干什么？"教导主任刘建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皱着眉头看着教室里手舞足蹈的学生，"英语课成了戏台子？"
"是创新教学尝试。"陈老师把王小龙整理的听力资料递过去，"您听，这篇《乔布斯斯坦福演讲》的听写材料，虽然超出教材范围，但对培养语感......"
刘建国的眼镜滑到鼻尖。他盯着资料上标注的连读、弱读符号，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遇见王小龙的场景。少年埋头研究的样子，与此刻广播里自信的声音逐渐重叠。
英语公开课那天，县教育局的领导坐在教室后排。当王小龙用流利的英语介绍"学习小组合作模式"时，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自制的单词卡片上。那些卡片背面，除了音标和释义，还画着生动的思维导图——这是他用2021年流行的记忆法设计的。
"下面进入情景对话环节。"王小龙把写着话题的纸条分给各组，"假设你们在2021年的北京奥运会当志愿者......"他故意抛出这个超前的设定，看着同学们惊愕又兴奋的表情，心中涌起奇妙的成就感。
课后，教研员拉着陈老师的手："这个教学模式太新颖了！尤其是那个领读的学生，语音语调堪比专业播音员。"她翻看着王小龙编写的《高考英语听力突破手册》，"这些技巧总结，完全可以整理成教案推广。"
暮色漫进教室时，林小柔递来张纸条："你怎么知道2021年会举办奥运会？"王小龙笑而不语，将纸条夹进词典。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英语竞赛邀请函——那是陈老师连夜写推荐信争取来的。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帮助班级英语平均分提升15%，奖励：高级语言解析能力】。王小龙望向操场，那里几个女生正围着张昊，逼着他用刚学的发音读"supercalifragilisticexpialidocious"。笑声穿透暮色，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他翻开日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在这个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在线词典的年代，我要用声音为他们打开一扇窗。而这扇窗的另一边，是更辽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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