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是拿着新年肉票、糖票、油票来买日常用品，年画、灶糖、瓜子、烟花等应节商品这个时候己经开放自由议价，都在村民们能承受的范围，也有不少人购买。
这次进到货的家电有黑白电视一台、收音机两台、录音机两台、风扇一台。黑白电视只有村集体有票，所以它的归属毫无争议。剩下的就看排队的人谁先抢到了。
在卖出收音机、录音机各一台后，长叔和大壮的父亲郝向国为谁能买到最后一台收音机吵了起来。
长叔拼命挤进柜台和郝向国中间，急得脸红脖子粗：“是我先来的，你怎么抢了我的头？！”
郝向国也觉得是自己占理：“你买了糖己经离开柜台我才来的，是你自己反悔！”
“什么叫我反悔，哪有不能买两样的道理！”
“你己经离开了，啊！己经离开了！你看我不是轮到柜台前了吗！”
“我还没买完，是你挤过来的！”
排在后面的人看不清是什么情况，不好做判断，只一味叫两人各让一步。
柜台里的起妍正好低头把票收进抽屉里，也做不了主。
等着买东西的村民只能和和气气地化开两人的火药
“不要吵了，仔细气着自己，也不是什么急着用的东西，下次有货再买吧。”
“我就要现在买，你好彩婶现在不好出门走动，有台收音机听下外面发生了什么才不好把人闷坏。”
“那我们大壮还急着跟上新风向，给村里干出一番新事业呢，这哪能等啊！”
“好了好了。”起妍试着调解，“这里还有一台录音机，要不你们一人选一台买？”
“谁要收音机啊，还得买磁带。”
“就是。”
“或者买这台风扇吧。”
“现在大冬天啊。”
“我家那房子西处招风的，哪需要风扇。”
关于要买什么，两人的观点还挺一致。
“爸，不用急，我有一个办法！”大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供销社。
“这样，白天的时候给好彩婶用，晚上干完活，就轮到我们用。”
“哎对对对，过年过节拿出来全村一起用。”
这话惹得大家笑声一片，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尽想着捡漏！”
“就是！”
“过年过节我们有集体广播。”
听到自己儿子这么大度的提议，郝向国不好意思起来。
“可以，我没问题，阿长，你呢？”
“行啊。”长叔也觉得自己刚才太激动了，“阿彩应该也同意的。”
但到了除夕夜里，村里人还是在那台崭新的黑白电视前度过的。
按常理，电视机应该放在村政府门前，那里是大家默认的休闲地。
但张书记说村里刚盖了新楼房，要热闹热闹，就把集体守岁的地点安排在单元楼下的空地上。
乔母和家明、起妍也来了，带着一竹篮柑橘和瓜子，还有一袋子莲子、百合、黄糖。
“第一次在领坡过年，给大家尝尝我们那边的糖水，祝大家新年甜甜蜜蜜。”乔母说着，借用了胡杨婶家的厨房，煮下糖水后才出来聊天。
忽而，电视里传出一段用英文吟唱《宝雪花》的悠扬歌声，引得大家屏息凝神。
在一片沉醉的安静中，胡杨婶看到关耀边不经意般抹掉眼角的泪水。
“小关，你今年多大了？”胡杨婶问。
“42了。”
“啊，42，还年轻，怎么不准备再婚。”
“嘿，怎么说起这个，都好久之前的事了。”
“好久的事情就应该让它过去，你也得找个体己的人，陪你走下半辈子。”
“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你还是想着宝芬。”
“一起长大的情谊，就这么带着孩子走了，忘不了，总觉得自己有罪。”
“是个长情的人。想好了，胡杨婶给你介绍。”
“好。”
“哐啷！”
乔母不小心把桌上的不锈钢碟推到了地上。
“哎呀，糖水煮开了，我去拿出来。”
刚才关耀边一开口，她便拉长耳朵听着他们对话。
走去厨房的路上，她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双手一会儿握着，一会儿又垂下。
在领坡村的第一个新年，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去了。
大年初五，村里热热闹闹地迎过财神后，家明和起妍带上换了新包装的领坡岩茶，还有柑橘、番薯、玉米等，参加市里今年首场订货会。
会场里，家明和起妍呆坐在桌子后面，桌面上的领坡岩茶还无人问津，反而几样土特产己经敲定了收购的单位和企业。
市场刚开放，民众的焦点都聚集在紧缺、需求量大的民生用品上，茶叶这样的礼品和非必需品受到了冷落，参展商自然也跟风采购更畅销的物品。
领坡岩茶首次亮相就受挫，家明和起妍也打不起精神，连连打哈欠。
“领坡村也来参展了？”
起妍循声望去，竟是上次通电名额分配会议上市里派来的巡视员蔡局长。
“蔡局！”起妍立马起身，“欢迎来巡视我们的摊位！”
“哎，不敢当，我也是来交流学习的。
“你们这茶叶的包装有意思，很有民族特色。”
“是我们的村民自己设计，集体投票选出来的。”
“哦！这群众工作做得好啊，很有新意。
“怎么样，现在村里晚上电灯都亮着吗？能不能保障建厂搞生产的用电？”
“村民们都用上电了，前个除夕我们还围在一起看电视呢。就是这工厂的建设遇到了困难，资金不够，所以才想着换个包装，快点把茶叶销出去。”
“噢，这遇到困难也正常，大家都在探索路子，但你们这思路是很好的，现在都讲自力更生，最理想的就是一个地方的产业能互相带动。
“就下个月，我还得到领坡走访，到时我们一起探讨探讨，看有没有什么新法子？”
“好！谢谢蔡局关心！”
摊位前人少，到点了家明和起妍就收拾东西回招待所。
到领坡村的大巴今天己经没有了，要再住一晚才能回家。
难得一起到城里出差，家明提议带起妍回城里的房子看看。
电池厂的职工自建大院里，一间间红砖砌的一层平房整齐地排列着，属于乔父的那一间在后一排的最左边。
自从乔母和起妍离开，里面便渐渐地积蓄灰尘，窗上的玻璃也被打破了一个角。
家明的二叔在信里提到他偶尔会来看看屋子的情况，以免被人占了。
家明和起妍从窗户看进去，屋里的墙上还挂着日历，上面有乔母做的记号。
“起妍？”一道尖锐的女人的声音把俩人吓了一跳。
一转头，他们对上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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