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一个月，还不见赖巧珍通知他们把货运到城里。
起妍跑了好几次镇政府，借电话打给她。她只说外国客商预订的货船延迟到港，所以不着急发货。
看着茶场仓库里一箱箱堆到天花板上的茶叶，起妍心里着急，总怕不知道哪天就说有状况，订单完不成了。
“兴邦外贸那边要抽佣金百分之二十，扣除杂七杂八的费用和给茶场的成本和人工，剩下的刚刚好够建罐头厂，真是一丁点都不能有缺漏。”起妍对家明说。
“佣金百分之二十？！要是让村民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不肯的。”
“是啊，所以价格己经尽量拿高了，谁让我们没有外贸的经营权呢。
“而且跟他们合作，有什么变化都要知会他们一声，有些不自由。”
“那就不能把全部指望放在外贸上了。”
“英雄所见略同！你看，如果内销的话，那肯定要跟原来的区分开来，不然外国的客户也会抗议。
“上次张书记设计的包装不是也很受认可吗，我打算为内销的茶叶印制新的包装，上面就写‘领坡二号’，价格可以稍微低一些。你看可行吗？”
“这个方法可以，但怎么解释这个‘二号’呢？”
“就说是从老树上改良过来的植株，所以我们也不用急，先跟康经理申请这件事，然后等上一段‘研发时间’，再到省城里推广销售。”
虽然有了新的路子，但起妍还是停不下来。
上个月的交易会上，她留意到许多女客商对摊位上的扎染布爱不释手，还把布掀起来放到自己身上比试。
于是，她去找了桂英嫂。
“你说要用上次染的布做五条连衣裙？”
“是的，按照上面这位女士穿的西式连衣裙来裁。”
起妍拿出上次肖聆风送的报纸，指着展览报道照片上的一位外国女人。
“到时用供销社的接待经费给你付钱。
“而且桂英嫂，你可以准备染下一批布料了，尽量准备多些。
“采的时候花穗摘下来另外存着，以后有用的。”
交代完做裙子的事，起妍到镇上打电话给肖聆风，约他过来采风报道。
她还给赖巧珍打了电话，让她帮忙邀请几个人。
两周后，领坡村的农田里，五名身穿扎染连衣裙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客商，按照肖聆风口令展示她们新获赠的礼物。
报道出来后，许多外商打电话给赖巧珍，表示要订购领坡出产的扎染连衣裙。
而城里原本追逐欧式印染碎花连衣裙的市民，也跟随这股逆来的风潮，爱上了民族扎染。
大家还发现，正受到热捧的牛仔裤、喇叭裤也可以用靛蓝染料染色，这比化学染剂更加环保。
起妍把订单火爆的消息告诉了桂英嫂。
“桂英嫂，这下你有信心专心做扎染了吧？
“市场缺口己经出现了，我们要快点填补上，不然别的镇村也会跟风，到时候噱头和订单被别人白白抢了去。”
“好，下一批染料己经在缸里了，而且用上了你上次发现的配方，我看有谁能比我们快了去。
“我知道你让我留着花穗是做什么了。左右我这山上承包的田也不是基本农田，等秋收结束，打了报告，我就把花穗上的种子摘下来，我们这气候暖，接着秋收就能播种蓼蓝，不怕越冬。”
起妍在心里默默感叹，桂英嫂不愧是懂得在包装上设计凤凰纹样的人，对营销方面的事一点就通。
而另一边，供销社也在配合着暗中发力。
早在起妍有带领村民做服装产业的念头时，家明己经到全国各处，采购能够提取染料的蓼蓝、板蓝根、木蓝等植物了。
而在与桂英嫂沟通过后，他还购进了茜草、红花、姜黄、紫草等非蓝色系的染料植物，以备不断推出新品。
不仅如此，他还到农科所购买了大量这些染料植物的种子。
这下就算别的地方想跟风，也只能再等至少半年时间。
这足够领坡村占领全国植物染料布料和服装领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市场。
忙完秋收后，不少村民也加入了染布制衣的行列，想在领坡的第一桶金中分一杯羹。
就在村里忙得热火朝天时，刘二强找到了供销社办公室。
“起妍，想问你一件事。
“上次你说要帮我建鸡舍，我都到城里培训完回来大半年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我们父子俩都是大老粗，做不来染布和裁缝的事，但也想发财啊。”
“二强，不好意思一首没给你说。
“我计算过了，建鸡舍成本很高，我们得先从别的赚钱。
“现在做服装，其实是意料之外的事，但我想啊，我们把茶叶、扎染布、衣服这么一卖，不仅有钱建鸡舍，还能建罐头厂。
“这就一下子解决了养鸡生产和销路的事。
“所以，还请你再等一等，等大家忙完这轮，你就成了村里第一个现代化养殖户了！”
“那可好，那得赶紧的了。”
才跟刘二强解释好呢，林组长就冲了进来。
“起妍，不好了！大壮闹着要到省城打工，大壮妈不让他去，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刚刚哭晕过去了。
“张书记让你过去帮忙看看怎么解决呢。”
起妍急急忙忙跑到大壮家，大壮妈涂了风油精，己经慢慢醒过来了。
“我养你这么大，你非要离开我，你让我和你爸以后怎么办啊？”
“妈，我只是去打工，又不是不回来了。
“人人都去省城捞金，我己经晚了一步了，再不去，别说金，汁儿都没了。”
“你不用哄我，人家说成家立业、立业成家，你把业立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何况你还没结婚，等你在城里娶了妻，你还会回来吗？”
大壮还想解释，被张书记按住了。
“少说两句，”他走到床边，安慰大壮妈，“你先休息，我给你看牢他，不怕啊。”
张书记把大壮拎到村政府办，喊起妍到屋外说悄悄话。
“我老实跟你讲，我也不想大壮去。
“我们村的发展刚有些起色，产业劳动力紧缺着呢，不好再流失了。
“但我们就算建了厂，开的工资肯定不比城里高，这点我是理解的。”
“确实，我们这里办事、生活都不如城里方便，所以资金和劳动力都不愿意流向这里。”
主动权不在手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不就是起妍在烦恼的事吗？
但她知道，再过几年就不是这样了。
而现在，可以提前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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