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记，我们村集体集资购买一辆运货的汽车吧。”
“小陈，你说梦话呢吧，一辆解放牌不得三西万，村里又没有人会开车。
“而且，这跟大壮要外出打工的事有关吗？”
“就是要安排大壮来开货车，负责运送村里的产品。
“我们每次把村民们生产的农产品、手工艺品运到省城，总得对方单位安排司机过来。
“每次对方来晚了，那耽误的时间里变质损耗的产品都得由我们自己来承担成本，实在是划不来，而且太被动了。”
张书记也跟着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有自己的货车当然是好一些，但我们运出去的产品暂时不是很多，汽车平时还得保养，等到产量上来了，车都变成老车了。”
“我想前期让大壮主要对接外贸公司的订单，间中运送其他农产品。
“外贸的单子金额太大，我们得有人跟着，大壮把货送到省城后，得在兴邦外贸公司跟单一两天再回来。
“至于在外贸公司的工作，我得再跟对方协商，总归得把车的成本赚回来。”
“按你这样说，大壮还是得到外面工作？”
“人是在外面，但活是帮村里干的。
“这里面还包括我们培养大壮作为村里未来业务骨干的成本，绝对划得来。”
“我是说，你得把大壮妈劝好，不然就算大壮再坚持，他也是走不了的。”
“包在我身上！”
张书记回办公室跟大壮说了大概的情况。
起妍则去大壮家跟他妈妈把接下来的打算解释清楚。
“我不想让大壮出去啊，我担心他在外面会遇到什么意外。
“在村里就算赚得少，总能有他一口饭吃，何必冒这个险呢？”
“大壮妈，我理解，大壮有时候做事一头热，你是担心他太冲动，不是让自己身体受伤，就是和人争执惹是非。
“但我看大壮的性格，是拘束不住他的，他有这个念头，早晚要出去闯一闯，不如就替村里补了这个缺，还不用像在城里的工厂打工那样，一年才回来一次，而是送完一次货就能回来看看您。
“而且，谁敢说我们领坡就一首不如外面？说不定以后村里发展起来了，大壮在外面积攒了经验，就能回村里做得风生水起。”
“你能看得住他吗？”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你和大壮爸都放心。”
起妍顶着中午的大太阳骑单车到镇上，给赖巧珍打了个电话。
“赖女士，上次你说的事情，我们这边考虑好了，我们同意与兴邦长期合作，向海外销售领坡生产的产品。”
“这么快就考虑好啦，你们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要爽快。”
赖巧珍那边很嘈杂，让起妍又想起到省城参加交易会那几天，紧张的节奏让人喘不过气。
“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有条件？说来听听。”
“我们村里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做事挺有冲劲的，现在他闹着要外出到城里闯荡。
“我呢挺喜欢这小孩的，人聪明，脑子转得快，能不能给他在你那里安排个位置，这样有认识的人照应着，他妈妈也放心些。”
“这国营单位的岗位哪是你说安排就安排的呀，都按户籍要求被城里人占着呢。他妈妈放心不下，就不要让他出来了呗。”
“巧珍，你误会了。不用你给他安排正式的编制，就当当临时工，在你身边打打杂。”
赖巧珍不作声，起妍趁这当口又补了一句。
“领坡供销社这边一次性最多可以跟你们签三年的合同，他在你那里多久，就签多久。”
“他有什么头衔吗，是先进？或者有什么技能？”
“他是生产队的劳动模范。技能嘛，他想学开货车，这样以后领坡和兴邦的单子就能让他来送，不用你们那边出车了。”
“学车……学车要花一年啊。行吧，你先让他过来，剩下的我安排。”
起妍骑车回村，越过山头去找张书记。
谁知大壮还赖在村政府办，不肯回家。
“你妈妈都答应了，快回去吧。”
“等下她又反悔。我要等我爸从林场回来，只有他能劝住我妈。”
起妍叹了一口气，跟张书记说：
“大壮学车要一年，车就先不用买了，等他拿到证再说。”
“那好，我们手头也能宽裕些。”
“我不要给村里送货，我要自己去打工。”大壮激动地插嘴。
“那在外贸公司当学徒能安排你学车，你学不学？”
大壮是从收音机里听过开货车的威风的，这一下子就犹豫起来。
“你不要太犟，怪不得你妈担心你。”起妍说，“跟着兴邦的赖姐好好学，多动动脑子，有村里的外销订单给你兜底，她不会亏待你的。”
说到这里，起妍觉得有必要先给大壮补补课，不然到岗之后不好上手，别人对他第一印象不好，不愿意教他。
她载着大壮回供销社，让他在空课桌前坐下。
“关会计，有件事得麻烦你。
“大壮过一段时间要到城里的外贸公司当学徒，怕他什么都不懂，你这几天教他看看账本和材料吧，特别是与兴邦的合同草稿，你带他多过几遍。”
“好啊，”关会计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大壮你这么走运，到城里上班的机会都让你碰上啦。”
“也不是，都是起妍姐和张书记安排的，他们说到外贸公司那能学开货车。”
两个星期后，兴邦派车来运走交易会订单的货物。
大壮也将跟着这辆车到兴邦，正式开始他在外贸公司的学徒生涯。
他爸妈来给他送行。
大壮妈把一个平安符放进他随身的腰包里。
“这是我替你向你榕树干爹求来的，保佑你一路平安。”
“好好听师傅的话就行，不要乱动陌生的东西。”大壮爸郝向国言简意赅，说的话却让大壮妈连连点头。
“知道了，过几天货车还得来一趟，说不定我也要跟来。”
“大壮这就开始熟悉业务了。”关会计说。
“当然，大壮是村里顶聪明的小伙。”家明笑道。
起妍把上次没派完的扎染零钱包给他，让他送给办公室的同事。
领坡第一个到城里“闯世界”的人，就这样开始了他人生的新旅途。
起妍想起另一个人。
他也该过上焕然一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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