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战船的残骸在暗云中重组，双生蛇旗帜展开的瞬间，十国海域的界种突然集体枯萎，银蓝色的花瓣蜷缩成暗金色的茧，茧壳上浮现出细密的蛇鳞纹路。那艘船比之前更大三倍，甲板边缘缠着暗金色的卵丝，每根卵丝都吊着半透明的人影——正是被影兽拖走的渔民，他们的嘴被卵丝缝住，眼中淌着血泪，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林玉娘的天工甲螺旋光纹疯狂闪烁，掌心的半块玉佩烫得像烙铁，烙得掌心生疼。她看清船头立着的女人时，锈剑“哐当”砸在礁石上——那女人穿着母亲的海蓝色旗袍，领口绣着的珍珠串少了两颗，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有与林玉娘一模一样的月牙形胎记，只是她的头发全是暗金色，发梢缠着蠕动的卵丝，卵丝钻进旗袍的盘扣，将那抹海蓝染成诡异的青黑。
“我是‘念’，你母亲没说出口的遗憾。”女人抬手抚过胎记，指尖划过的地方，胎记化作暗金色的蛇头，吐着分叉的信子，信子上沾着细碎的鳞片，“她用半颗心封印深渊时，把对‘活着’的渴望，凝成了我。”
赤鸢的链枷突然缠上女人的手腕，铁链勒进对方皮肉的瞬间，女船长却在闻到对方身上的檀香味时浑身僵硬——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香，父亲曾说，每次出海前点上一支，烟圈会绕着船桅转三圈，就能平安归来。“你偷了她的记忆！”船员虚影此刻在她身后炸开，化作链节上的火星，却被女人轻轻一吹，全成了灰烬，风一吹就散。
阿月的贝壳手链突然碎成粉末，银蓝色的血顺着指缝滴进海里，竟在水面烧出小洞，洞里冒出暗金色的气泡，气泡炸开时，飘出孩子们被捂住嘴的哭腔。她的鱼尾无力地拍打礁石，尾鳍上的鳞片掉了好几片，露出底下的皮肉。看着孩子们被影兽围在中间，那些会唱歌的花此刻全成了尖刺，扎进孩子们的掌心，吸走他们的光，指尖的伤口正渗出黑色的血。
“放开他们……那是妈祖赐的光……”阿月的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影兽的眼睛，那里映着她银蓝色的倒影，像被揉碎的星子。
“妈祖？”念突然笑了，笑声让十国海域的浪头都竖起来，浪尖卷着暗金色的卵壳碎片，“她不过是把你们当养光的容器。”女人摘下旗袍领口的珍珠扣，抛向空中，珍珠炸开，露出里面的画面：妈祖分裂力量时，指尖的金光突然抖落一点黑，她皱眉将那点黑弹进深渊，嘴里默念“去”——那正是念的源头，裹着“自私”二字的黑雾。
金发少年的铜镜射出冰蓝光束，却被念用胎记化作的蛇头咬住，光束瞬间倒灌，在他胸口烧出焦黑的蛇形印记，印记边缘还在滋滋冒烟。“你母亲每次想你的时候，这印记就会痛。”念的指甲掐进自己的胎记，林玉娘的天工甲突然发出撕裂般的痛，螺旋光纹寸寸断裂，露出底下新的纹路——那是母亲教她打的第一个绳结，用渔网线缠了七圈，说是“牢得能拴住鲸鱼”。
这句话像冰锥刺穿林玉娘的心脏，她看着母亲的旗袍在念身上飘动，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把她裹在这件旗袍里讲海的故事。旗袍下摆有块小小的油渍，是她三岁时打翻的鱼汤烫的，母亲当时笑着拍她的屁股：“留着做记号，丢了也好找。”而念的旗袍下摆，正好缺了那一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褐色痕迹，像被硬生生撕掉的。
“那不是遗憾，是她的软肋！”林玉娘突然捡起锈剑，用牙齿咬开掌心，将血抹在剑刃上，血珠顺着剑纹流淌，发出“滋滋”的声响，“她怕我被深渊盯上，才故意疏远我！每次出海前偷偷往我枕头下塞平安符的人，不是妈祖庙的老和尚，是她！”天工甲的碎片突然从礁石里钻出，在她身上重组，这次的光纹不是螺旋，是那个七圈的绳结，每个结眼都亮着金光。
锈剑劈向念的瞬间，海面突然浮起无数渔网，每张网都缠着母亲的头发——那是渔民们在沉船湾打捞时，偷偷收起来的遗物，有的还缠着小小的贝壳，是她生前最爱捡的那种。渔网自动收紧，将影兽们罩在里面，网眼渗出母亲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咸湿：“玉娘，记住潮水的方向，涨潮时留的记号，退潮时才能看见。”
赤鸢的链枷此刻缠上念的脖子，女船长踩着浪头跃起，链节上的火星突然变成鱼形，钻进念的旗袍，在布料下拱出乱窜的光痕。“老子最恨别人拿死人说事儿！”她拽着铁链往礁石上撞，“砰”的一声巨响，念的胎记在撞击中迸出黑血，那些影兽突然捂着头嘶吼，渔民的脸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孩童的模样，正是之前被影兽吞噬的孩子们的魂。
“是你们！”阿月突然明白过来，那些被影兽吸走的光，全藏在孩子们的影子里，影子边缘泛着淡淡的银蓝。她忍着剧痛站起，银蓝色的发丝缠上每个孩子的影子，发丝触到影子的瞬间，激起细碎的光粒：“跟着我唱《界海谣》最后一段！那是唤光的咒，我教过你们的！”
孩子们的声音起初发抖，像被风吹的芦苇，却在看到影兽眼中的恐惧时越来越亮，声浪卷起小小的浪花。念的旗袍突然冒烟，那些被蛇头胎记吸走的光，正顺着孩子们的歌声往回钻，在她身上烧出小洞，洞里飘出母亲的头发，带着熟悉的檀香味。“不可能！”女人的暗金发丝疯狂舞动，却被金发少年的铜镜照住，镜中映出她的本体——不过是团缠着母亲头发的黑雾，黑雾里还裹着半块啃剩的鱼骨，是母亲最后一餐吃的海鱼。
林玉娘的锈剑终于刺穿念的心脏，却在剑刃拔出时，看到母亲的半颗心嵌在里面，正微微跳动，心尖还连着几缕银丝，像没断干净的脐带。她突然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两颗半心在海水中拼合，发出温暖的金光，把念的黑雾烧得滋滋响，黑雾里飘出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玉儿，娘对不起你……”
念在金光中尖叫着消散，黑帆战船的木板开始剥离，露出里面藏着的——无数个小小的摇篮，每个摇篮里都躺着发光的胎儿，正是那些被深渊吞噬的孩童的魂，他们蜷着身子，像在母体里一样安稳。林玉娘的天工甲突然张开羽翼，将所有摇篮护在里面，羽翼上的绳结光纹，正好组成妈祖的镇海符，符纹边缘还沾着细小的贝壳。
赤鸢的链枷上，船员们的灰烬突然凝聚，在她掌心化作小小的船模，船帆上还能看清烧剩的“赤”字。女船长捏着船模笑出泪，突然把它抛向大海，船模遇水变大，帆上绣着新的图案：链枷缠着渔网，渔网里满是银鳞，最显眼的地方，缝着块小小的油渍，和母亲旗袍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阿月的歌声让孩子们的影子彻底发光，那些胎儿摇篮突然裂开，化作光雨落在孩子们头顶，长出与他们一模一样的小翅膀，透明的翅膜上还沾着水珠。她摸着自己的鱼尾，发现上面多了片金色的鳞，是孩子们的光凝成的，在阳光下泛着虹彩。
林玉娘捧着母亲完整的心脏，看着它渐渐透明，化作无数光粒钻进界种土地。那些枯萎的花突然重新绽放，这次的花瓣一半银蓝一半金，花心结着小小的船形果实，船帆上都有个七圈的绳结。
金发少年的铜镜此刻映出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正升起暗金色的雾，雾里隐约有座城，城墙上爬满了双生蛇，蛇的眼睛是两个旋转的漩涡，像永远填不满的欲望。“是‘七欲’的最后一个，‘痴’。”他的冰蓝眼眸闪过凝重，指尖抚过胸口的蛇形印记，“据说，它能让所有执念成真，哪怕是假的。”
林玉娘握紧重新变得完整的玉佩，天工甲的绳结光纹在阳光下流转。她望着那些在海面上练习飞的孩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海风的清爽：“那就让它来看看，我们的执念，是怎么打败深渊的。”
话音刚落，最大的那朵界种花突然炸开，飞出无数纸船，每艘船上都坐着个小小的光人，正是那些胎儿的魂。它们顺着洋流漂向十国海域，船头立着的，是迷你版的妈祖像，手里握着的镇海符，边角缺了一块，像被孩子啃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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