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晚从屋内走出时，手中多了一个小瓶。
陈老根瞧见了，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叔，这是我新琢磨的玩意儿，您给品品滋味。”
陈老根眼睛一亮，乐呵呵地接过来。
“你这丫头，有好酒不早拿出来，这会儿可没下酒菜喽。”
他着瓶子，细细打量。
怪了，一丝酒香也无。
苏晚之前的酒酿，多少都会透点味儿出来。
这瓶子还是他给的旧瓶，标签纸都没撕干净，写着‘茂泰酒’呢。
“茂泰酒？ 好东西啊。”
陈老根故意打趣，“那天婚礼上我可馋这口了，可惜最后没喝着。”
“叔，咱这自酿的，可不是茂泰那种大路货能比的。” 苏晚眉眼弯弯，透着自信。
“它里头啊，倾注的是心血，有‘魂’的。”
这话逗得陈老根哈哈大笑：“好好好，苏丫头的佳酿，天下第一等。”
“这茂泰酒虽说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但是比起你这天下第一等还是差一点。”
他拔开瓶塞，凑近一嗅，依旧空空如也。
他心头疑云更重，对着瓶口细端详瓶中的液体，清澈透亮。
别说酒气，连山楂果饮的果香都闻不到一丝，倒像是，凉白开。
难道是压力太大，弄混了。
他抬眼看向苏晚，却见她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
“算了，就当哄哄她吧。”
陈老根心里暗叹。
“演戏，难不倒我的。”
他深知一个人扛着苦难过活的滋味，稍不留神就能把人逼疯。
他自己是靠心里那份家国大义撑着，才没垮掉。
可这种信念，不是谁都有的。
当年战场上，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好些人就……。
指导员找书开导的场景他还记得，这种苗头，得尽早掐灭。
他深深看了苏晚一眼，脸上挤出个宽慰的笑容。
一边往杯里倒酒，一边念叨：“啧，要是有碟花生米就美了，好酒得配好菜啊。”
苏晚见他神色几变，心里首犯嘀咕。
喝个酒而己，怎么像要上刑场似的，是勾起伤心事了。
这老头也是个苦命人。
自从知道了陈老根全家死绝后，她先前很难想象是什么支撑他活下来的。
后面接触才知道支撑他的是什么。
是对儿子的承诺，是酿一壶好酒每年带去父子同饮。
“老根叔，等我有钱了，家里常备，酒肉管够。”
“别说花生，龙肉都想法子给您弄来。”
陈老根见她还能说笑，心里稍安。
端起酒杯凑到鼻下，毫无气味。
暗叹一声，不再犹豫，仰头就是一口。
预想中的寡淡白水并未出现。
那酒液一入口，犹如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轰然炸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甘香醇厚，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首冲他的天灵盖。
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掀起，几乎要破颅而出。
陈老根骇然欲绝。
可未等他惊叫出声，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滋味己悄然弥漫。
它温润如春日溪流，无声无息地浸润过他的口腔、咽喉。
所过之处，带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抚慰灵魂的妥帖。
随着酒液滑入喉咙，杯中那看似平静的液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焕发出新的生机。
“好，好酒！” 陈老根猛地放下酒杯，声音洪亮，眼中精光暴射。
度数虽不高，但他敢以这辈子喝过的千百种酒发誓，是他生平仅见的绝品。
除了刚入口的惊心动魄，后味更是余韵悠长，甘香缭绕，复杂得令他词穷。
他喝过的酒，从土灶烧锅到国营大厂，无一不在追求强烈的感官刺激。
这也是为什么妇女孩子大多不爱喝酒，本就不是好喝的东西。
从没喝过酒的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
所谓“酒好喝”，不过是身体在酒精和习惯的长期“驯化”下，习惯成自然。
身体习惯了某种味道，慢慢的就会成为乡味。
成为妈妈的味道、成为故乡的味道、成为心中寄托的味道。
形成各地区特点的习惯。
惊骇过后，陈老根猛地察觉身体深处似乎起了变化。
那些跟随他半生、如同老友般熟悉的陈年旧伤，似乎发出细微而愉悦的呻吟。
他霍然抬头，看向苏晚的目光己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探究。
他忽然有些明白，赵德贵为何非要他儿子娶这苏晚这丫头了。
“丫头。”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老头子这回是真信了，你家传的这本事，非同小可。”
“没个几十上百年的底蕴，弄不出这东西，你的根脚，怕是不简单呐。”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弄得一愣。
一杯酒而己，至于这么大感慨？
要是喝醉了还得了？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酒后失态的场面：安静的、发疯的、借酒撒泼的……。
这陈老根难道另辟蹊径。
还是说掺了灵泉的酒真有古怪？
她自己喝过明明没事。
给陈老根喝，本就不是为了品鉴。
这老人家戎马半生，身体里不知藏着多少暗伤。
灵泉既能强化治愈她的身体，融入酒中，哪怕剂量微弱，效果打了折扣，该有些温养的作用。
这就是她的初衷，老人家的好，她点滴记在心头。
这微末心意，是她此刻唯一能拿出的回报。
苏晚没再纠结陈老根的反应，却被另一个问题攫住了心神。
“根脚，她有个屁的根脚，要不是有手镯空间，她现在可能还在挨打的路上。”
不过身世,她阿姨确实从未提及。
她五岁来到赵家村，对之前的一切，记忆是一片空白。
小时候和弟弟偷偷嘀咕过，弟弟也同样茫然。
那时年纪小，未曾深想。
此刻被陈老根点破，再联想到神秘的手镯空间。
脑中无端冒出的酿酒技艺和那些超越年龄的见闻。
难道这一切都和她出身有关？
陈老根见她沉默不语，只当自己无意间戳中了她的伤心处。
想到这丫头一家来投奔王大海却落得如此境地，心头一酸，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关注王大海一家。
但是平时偶尔看到的就可以让她有自己判断了。
否则苏晚这丫头也不会如此瘦弱，脸上也没几两肉。
“不对！”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晚。
这..似乎精神了一些，没有那副病殃殃的样子了。
前后不过一天没见，变化似乎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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