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她们的事。”胡三儿终于抬起头，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磨。
“是我，是我太蠢了。”
如果这酒是他自己的，被没收了也就认栽。
可这是苏晚翻身的本钱。
是他亲手搞砸了她唯一的希望。
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连这点规矩都没摸清。
这酒恐怕是苏晚压箱底的东西了，短时间哪还能再弄出来？
和陆老六的合作，全完了。
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他还有什么脸来见她？
胡三儿声音发涩，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他推着板车到了附近几个村合办的集市。
起初一切顺利。
按苏晚交代的，价格压得极低，近乎白送，反响居然出奇地好。
这“山楂果饮”经过苏晚稀释改良，酒精度几乎为零，只保留了清冽的甘甜。
再加上“孩童免费尝一口，妇女半价”的策略， 很快吸引了一群孩子围过来。
孩子一多，自然引来了他们的爹娘。
能迅速聚拢人气，除了利用孩子，关键还在于，糖。
冰糖白糖要八角钱一斤，几乎跟猪肉一个价。
在农民眼里，那就是实打实的“轻奢品”，谁舍得买？
有那闲钱，买猪肉不是更好。
更别说糖是国家“统购统销”的管制品，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村集上。
苏晚这果饮又甜又便宜，一斤才收两角钱， 跟米面蔬果的价差不多。
这是她仔细掂量过的。
二十来斤卖完，换回的口粮足够她对付一个月了。
吃饱饭的难题，短期内就算解决了。
至于现钱？她压根没指望能从农民手里赚多少。
村集上多是“以物易物”，钱对普通农户也是稀罕物。
一年到头，一个家能攒下两百块都算好的。
当然，常跑集市的买卖人除外，他们精着呢。
所以，胡三儿这“甜水儿”简首像久旱逢甘霖，大受欢迎。
很快，一车果饮就换了个精光。
板车上堆满了换来的米面果蔬，足有三十来斤。
胡三儿自己都惊着了，竟和苏晚预料的 分毫不差！
虽然一分钱没收到，但任务总算完成了。
东西卖空了，还有人恋恋不舍地追问下次啥时候来。
胡三儿灵机一动，立刻给苏晚打起了招牌。
“这是赵家村苏晚的手艺，有需要，私下找她。”
大伙儿心里都盘算开了。
比糖便宜这么多，兑点水够全家喝好几天。
付出的不过是自家地里富余的一小点东西，值。
当场就有脑子活络的凑过来打听。
胡三儿正信心爆棚，觉得这事儿成了
赵家村公社大队的人来了，二话不说，没收了他车上所有的交换所得。
他们倒也还算客气，给他解释起来。
这集市归他们协助管理。
虽说公社大队本身没独立执法权。
主要管社员完成国家收购任务后的农副产品上市，开证明。
发现投机倒把之类的事，得移交工商或公安。
但赵家村不一样。
它以前叫赵家堡，地处边境。
虽说现在太平了，可走私偷渡、甚至境外分子活动时有发生。
所以赵家村的民兵组织权力更大，他们是配枪的。
连带公社大队，在这片联合集市上的话语权也远超别村，其他村大队只能辅助。
他们告诉胡三儿：集市上只能卖农副产品、手工制品、生活用具和点小玩意儿。
他卖的酒，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八零：手撕渣男灵泉酿酒致富 属于国家专卖管制品。
归糖业烟酒公司管，私人酿造销售是违法的。
念他初犯，只没收“违法所得”，算是网开一面。
苏晚听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难怪那天村长赵德福答应得那么痛快。
原来杀招埋在这里。
她就算有孙猴子七十二变的本事，在赵家村这铁桶般的地界上，也休想翻出去。
集市的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而“灵活”的尺度，就牢牢攥在赵家村手里！
王金花母女能卡着点和胡三儿前后脚回来看笑话，只能说明， 她这破院子附近， 有眼线盯着。
苏晚 猛地抬眼扫向院外，目光锐利如刀，却只看到一片寂静的黑暗。
她缓缓收回视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整个人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绝望的姿态，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陈老根和胡三儿心里，堵得他们喘不上气。
“啧啧啧，”赵红梅夸张地咂着嘴。
“这就受不住啦？”
“嫂子，听我一句劝，还是乖乖搬回家吧。”
她扭着腰上前两步，脸上堆满假惺惺的关切。
“有我和妈‘悉心’照顾，保管你在哥养病这段日子，顿顿吃得饱饱的，怎么样？”
那阴阳怪气的腔调，能把活人气死。
胡三儿瞬间血冲头顶，攥紧拳头就要扑上去。
“站住！”陈老根一声低喝，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他胳膊。
“关你什么事，你想上去干什么。”
“打、骂 、嫌麻烦不够大？”
陈老根眼神如刀，压着嗓子警告。
这时候掺和进去，无论动手动口，都只会坐实对方的污蔑，给苏晚招来祸事。
这说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
“哎呦喂。”王金花立刻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步横插在胡三儿和赵红梅中间。
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好哇你个小贱人，勾搭完老棺材瓤子还不够， 这又傍上街溜子了？
“真是自轻自贱，烂泥扶不上墙。”
“我儿真是瞎眼了，才会喜欢上你这个贱蹄子。”
“妈！”赵红梅躲在后面，有恃无恐地火上浇油。
“您让他来呀，一条丧家之犬，居然还敢呲牙。”
“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她阴恻恻地盯着胡三儿，一字一句道：“回头得好好问问他大伯。”
“是不是他在偷偷接济这条‘野狗’呢？”
“大伯”二字像道冰水，兜头浇灭了胡三儿所有的怒火。
他浑身一僵，拳头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屈辱。
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想对赵红梅动手。
他拿什么斗？
母女俩看着地上蜷缩颤抖的苏晚和面如死灰的胡三儿。
发出一阵刺耳的、充满恶意的哄笑。
“妈~我饿啦！”赵红梅突然拽着王金花的袖子，娇声娇气地撒娇。
“走，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王金花得意地瞥了一眼地上捂着脸的苏晚。
有女儿帮衬，她终于狠狠出了口恶气。
之前跟苏晚交手，总觉得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憋屈得很。
今天能把苏晚踩进泥里，让她无地自容，这份痛快，简首通体舒坦。
临出院门。王金花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
“苏晚，明天记得到我那儿拿吃的。”
“该进城去看建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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