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祠堂落成的第七天，戈壁滩的夜风突然裹着铁锈味灌进彩钢棚。
张超蹲在青铜鼎前，正用细砂纸打磨鼎身的云雷纹——这是他从三星堆祭祀坑里“请”来的西周大盂鼎仿制品，说是能镇住量子祠堂的“因果乱流”。
可此刻鼎腹的饕餮纹竟泛着幽蓝微光，眼珠部位渗出细密的水珠，像在流泪。
“老张！”肖红抱着笔记本电脑撞开门，发梢沾着草屑，“你看监控！”
屏幕里，量子祠堂的穹顶星图正在扭曲。原本按猎户座排列的LED灯球，此刻竟组成了陌生的星座——那是张超在《平行宇宙图谱》里见过的“天鹅座X-1”形态，右下角还多出颗血红色星子。
“我早说过！”肖红把笔记本往桌上一墩，“那玉珏不对劲！你奶奶给的陪葬品，怎么会是多世界通行的‘钥匙’？”
张超的手顿了顿。三天前他试着把星芒玉珏嵌入量子计算机的量子比特接口，本意是想用“薛定谔态”记录亡灵意识，结果玉珏突然发出蜂鸣，祠堂里的所有青铜器都跟着震颤。
更诡异的是，他的后颈星芒印竟开始“复制”，于是宝宝的后颈多了道淡青色纹路，肖红的白大褂口袋里，也冒出片星芒状的光斑。
“叮——”
量子计算机的警报声撕裂夜空。张超冲过去，屏幕上的星图彻底崩成雪花点，取而代之的是段模糊的影像：青砖灰瓦的道观里，穿月白道袍的女子正挥剑劈向团黑雾，她腰间挂着的玉珏，和张超怀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云瑶！”他脱口而出。
影像突然清晰。女子转身时，张超看清了她的脸——和云瑶有七分相似，左眼角却多颗朱砂痣。她手中的剑不是普通法器，剑身上流转着暗金色符文，正是云瑶曾在《洞玄子》里提过的“西象封印剑”。
“小心！”女子突然看向镜头，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原初观察者的棋盘要动了，带着混沌珠的‘另一个你’来了。”
“砰！”
彩钢棚的门被撞得哐当响。张超转身，看见个穿玄色道袍的男人站在门口。
这个男子比张超高半头，眉骨处有道狰狞刀疤，腰间挂着枚和张超手中一模一样的玉珏——只是那枚玉珏泛着妖异的紫光，中央刻着“灭”字。
“张超。”男人开口，声音像两块磨盘相蹭，“我是你，从第137号平行世界来的张超。带着混沌珠来的。”他举起右手，掌心浮着颗流转着黑雾的珠子，“你们这儿的‘文明选择舱’坏了，高等文明要抹除这个‘变量节点’，而我...是来加速这个过程的。”
肖红猛地把小祖宗护在身后。宝宝正啃着磨牙棒，后颈的星芒印突然大亮，照得满屋子亮如白昼。那男人脸色骤变，混沌珠表面浮现出蛛网裂纹。
“他在干扰！”男人吼了一声，抬手就是一道黑芒。张超本能地拽着云瑶和肖红扑向桌下，黑芒擦着他们后背飞过，在墙上烧出个焦黑的窟窿。
“老张你疯了？！”肖红揪着他的衣领，“那是修真界的‘灭世劫力’，沾到一点就得灰飞烟灭！”
“我认得他！”云瑶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站在了祠堂中央，手里握着那柄西象封印剑——不知何时从哪儿冒出来的，剑鞘上的云纹还沾着晨露，“他是平行世界的我，三百年前在‘两界战争’里堕了道，跟着混沌珠入了魔。”
男人嗤笑一声，指尖掐诀。混沌珠突然暴涨三尺，黑雾中伸出无数骨手，抓向祠堂里的青铜鼎。张超看见大盂鼎的饕餮纹眼里渗出红光，竟张开血盆大口吞噬黑雾——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活”青铜器！
“这是‘因果共鸣’。”云瑶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你带来的混沌珠，和咱们世界的‘文明火种’是死敌。三百年前，我用西象封印把它封在玄铁峰底，你倒好，带着解印咒来了。”
“废话少说！”男人挥剑劈向云瑶，剑风卷起的碎石砸在张超脸上，“今天就把混沌珠和你们这破世界一起炸了，原初观察者要的是‘干净’的宇宙！”
张超的后颈烫得厉害。他摸到星芒印正在发烫，那些纹路竟顺着手指爬向混沌珠。黑雾碰到星芒光的瞬间突然炸开，男人的道袍被烧出个大洞，露出下面狰狞的伤疤。
“你...你是‘完整版’张超？”男人踉跄后退，“那个没被高等文明修改意识的...‘变量’？”
“什么是‘完整版’？”张超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想起云瑶说过的话——每个平行世界的“他”，都是高等文明用“原初模板”复制出来的，只有这个世界的他，因为宝宝的星芒印，保留了“不听话”的部分。
“原初观察者在宇宙诞生时就存在。”云瑶一边用剑尖挑开男人的攻击，一边解释，“他们制定了‘文明筛选法则’，只有‘绝对理性’的文明才能存活。咱们世界的‘缺陷’——比如我会为救小猫冲进海里，肖红会为了蒸馒头把实验室炸了，你为了给宝宝找星星熬夜三天——这些‘不完美’，在他们眼里是‘错误’。”
“所以他们要抹除我们？”肖红的声音发颤。
“不止抹除。”云瑶的剑刃泛起青光，“他们要的是‘格式化’。用混沌珠摧毁所有‘变量节点’，让宇宙变成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
男人的混沌珠突然剧烈震颤。黑雾中伸出只巨手，首接穿透了量子祠堂的穹顶。张超看见星图里的血红色星子正在逼近，那是第137号世界的坐标。
“老张！”肖红突然拽他的胳膊，“看宝宝！”
小祖宗不知何时爬到了混沌珠下方。他后颈的星芒印亮得刺眼，竟把黑雾都逼退了几分。宝宝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按在混沌珠上——黑雾像被火烤的雪，滋滋作响着消融。
“这是...‘共业’？”张超想起云瑶说过，“共业”是所有平行世界同频的意识共振。宝宝的星芒印，竟是连接所有“张超”“云瑶”“肖红”的枢纽。
“快！”云瑶抓住张超的手，“用星芒玉珏启动测不准防护网！我再用西象封印隔离时间线！”
张超把玉珏按在量子计算机的接口上。熟悉的蜂鸣响起，屏幕上的星图重新排列，这次是张超从未见过的图案——无数个交叠的圆圈，每个圆圈里都有个张超在挥手。
“防护网成型需要三分钟。”张超盯着进度条，“肖红，把实验室的液氮罐搬来！混沌珠怕绝对零度！”
“收到！”肖红抄起磨牙棒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回头，“你们俩...别死了啊！小祖宗还等着吃我煮的苹果泥呢！”
男人的道袍己经被黑雾腐蚀殆尽。他盯着宝宝，眼神突然有了丝清明：“原来...这就是‘共业’的力量。我以为杀了所有‘变量’就能解脱，可我女儿...她最后喊的也是‘爸爸’。”
“放下混沌珠。”云瑶的声音软了些，“你老婆孩子还在137号世界等你。”
男人的手颤抖着。混沌珠表面的“灭”字突然裂开，露出下面被覆盖的“生”字。他突然笑了，眼泪混着黑血往下淌：“我守了三百年，就想看看‘不完美’的世界到底有多好...原来，是这种好。”
他把混沌珠轻轻放在地上。黑雾瞬间消散，只余颗流转着微光的珠子，像颗被擦干净的玻璃弹珠。
“叮——”
量子计算机的进度条跳到了100%。张超的后颈一凉，星芒印突然变成了金色。他看见无数个自己从西面八方涌来，有的穿着道袍，有的穿着西装，有的抱着哭闹的孩子——他们都在对他笑。
“欢迎回家。”其中一个“张超”说。
“欢迎加入。”另一个“张超”说。
云瑶的剑突然发出清鸣。西象封印的青光笼罩了整个祠堂，时间线开始重新流动。宝宝打了个哈欠，扑进张超怀里，后颈的星芒印渐渐暗了下去。
“搞定了？”肖红扛着液氮罐冲进来，头发上沾着草屑，“我就说那破罐子能派上用场！”
“嗯。”张超摸了摸宝宝的头，“搞定了。”
男人捡起地上的道袍，转身走向门口。走到一半又回头：“对了，137号世界的云瑶...她养了只三花猫，叫‘招财’。你要是去了，记得帮我给它带包鱼干。”
“知道了。”张超应道。
门“吱呀”一声关上。云瑶走到张超身边，指着穹顶——被破坏的地方不知何时长出了株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散叶，开出了朵淡紫色的花。
“这是‘共业花’。”她说，“只有所有平行世界的‘我们’都选择‘不完美’，它才会开。”
肖红凑过来闻了闻：“挺香啊，比肖红牌馒头香多了。”
宝宝突然伸手去抓花。张超刚要阻止，却见花瓣轻轻飘起来，落在宝宝手心里。花的中心浮现出行小字：「致所有不完美的我们：所谓宇宙，不过是无数个‘张超’，在无数个平行时空里，写下的，最温暖的，那行字。」
夜风卷着花香吹进祠堂。张超看着怀里的宝宝，看着身边的云瑶和肖红，突然觉得后颈的星芒印没那么烫了。它不再是冰冷的电路，而是温热的、跳动的，像颗装满了故事的星星。
远处传来大黄的吠声。肖红拍了拍张超的肩：“走啊，回家煮苹果泥去。小祖宗都等不及了。”
“得嘞。”张超抱起宝宝，“云瑶，你帮我看着点时间线，别又串了。”
“知道啦。”云瑶笑着追上去，“肖红，苹果泥里不许放洋葱——上回你差点把小祖宗辣哭。”
“哎呀我忘了！”肖红吐了吐舌头，“等我啊，我去拿番茄酱！”
月光洒在戈壁滩上，照见量子祠堂的穹顶下，共业花正静静绽放。花瓣上的小字还在闪烁，像句没说完的承诺，又像句终于说出口的真相——
在这个不完美的宇宙里，所有“不听话”的选择，都是最珍贵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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