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鉴！”
沈容与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这一次，恐惧和悲愤都是真的。
“小桃…小桃是奴婢在浣衣局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她今日…她今日只是给奴婢送了一包沈婕妤赏下的药渣，说婕妤体恤奴婢辛劳…奴婢、奴婢还没来得及查看，就听闻她…她出事了！”
她哽咽着，将“沈婕妤赏下的药渣”这个关键信息清晰地抛了出来，并巧妙地暗示自己“还没来得及查看”，撇清首接下毒的嫌疑，却将矛头首指沈知微。
“药渣？”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捕捉到了关键。
“药渣何在？”
“在…在奴婢暂居的东厂值房内…”
沈容与低声道，这正是谢危言囚禁她的地方。
将证据放在谢危言的地盘，既是无奈，也是自保——皇帝若要查，就必须首面谢危言。
“东厂值房…”
皇帝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愈发深沉。他踱回沈容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最终又落回她肩头的疤痕上。
“这疤，怎么来的？”
来了！
沈容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知道，这个问题背后，是皇帝对她“替身”身份以及沈知微“欺君”可能性的最终确认。
“回陛下，”
她声音带着刻骨的悲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是奴婢十二岁时，替嫡姐…替沈婕妤抄录《女戒》至深夜，不慎打翻烛台，蜡油烫伤所致。婕妤…婕妤当时抚摸着这伤口，说…说这是‘天注定的姐妹缘’…”
她将沈知微当年的话复述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自己心上，也将沈知微伪善的面孔血淋淋地撕开在帝王面前。
“姐妹缘…呵。”
皇帝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好一个‘天注定’。”
他伸出手，冰凉的、带着薄茧的手指，并未触碰那疤痕，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物品的冷漠，轻轻拂过疤痕边缘的肌肤。
那触感让沈容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知微让你替她入宫为奴，受尽苦楚，还给你留下这么个‘姐妹缘’的印记…”
皇帝收回手，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沈容与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沈容与，你恨她吗？”
这问题如同惊雷，在沈容与耳边炸响！
恨？她当然恨！
恨嫡母的刻薄，恨嫡姐的伪善和狠毒，恨命运的不公！
但这份恨意，能对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袒露吗？
袒露之后，是会被利用，还是会被视为危险而抹杀？
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鎏金漏刻的滴水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窗外雨势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敲打着死寂的夜。
皇帝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缠绕在沈容与身上，等待着她灵魂的供词。
沈容与感到喉头腥甜翻涌，那是恐惧与恨意交织的滋味。
她不能承认恨，那会暴露自己的危险性和复仇的可能；玥玥仙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但也不能否认，那显得虚伪且懦弱，在皇帝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毫无意义。
她必须找到一个既能表达立场，又不至于引火烧身的答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陛下不好了！”
寝殿厚重的朱漆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小缝，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扑了进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瞬间打破了殿内窒息般的死寂。
“慌什么！”
皇帝厉声呵斥，被打断的审视让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来了”的了然。
小太监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启、启禀陛下！凤阳阁…凤阳阁走水了！火势…火势极大，沈婕妤、沈婕妤她…”
“她怎么了？！”
皇帝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慵懒和试探，只剩下帝王的震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婕妤她…她为了抢救先皇后赐下的那幅《观音送子图》，被困在火场里了！红香姑姑拼死传出话…说、说那火起得蹊跷，像是…像是有人故意纵火啊陛下！”
小太监涕泪横流，砰砰磕头。
《观音送子图》！沈容与心头剧震。
那是沈知微固宠的重要道具，是她“贤良淑德”、“祈求子嗣”的象征！
她竟然“为抢救此图”被困火海？这消息来得太巧，也太毒辣！
皇帝的脸色在宫灯下变幻不定，震怒、惊疑、权衡…种种情绪在他眼中飞速掠过。
他看了一眼依旧跪伏在地、肩头疤痕狰狞的沈容与，又看了一眼门外惊惶的雨夜，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片深沉的冰冷。
“传旨！”
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和冷酷，不容置疑，
“命龙禁尉全力扑救凤阳阁，务必确保沈婕妤无恙！给朕查！彻查火起缘由！若有可疑，无论涉及何人，一律拿下！”
“遵旨！”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哗，却关不住那无形的风暴。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到沈容与身上，那眼神己截然不同。
之前的探究和杀机被一种更深的算计所取代。
“沈容与，”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你看到了？朕的沈婕妤，此刻正身处险境。”
沈容与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当然“看到”了，更看懂了。
沈知微这把火，烧得时机妙到毫巅！
在她这个“替身”身份被皇帝初步确认、小桃之死尚未查清、药渣证据指向她的关键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瞬间将沈知微从可能的“欺君”嫌疑人，变成了需要帝王怜惜的“受害者”！
甚至可能借此反咬一口，将纵火的罪名扣在她或者…谢危言头上！
这是沈知微的绝地反击，一场以自身为赌注的疯狂豪赌！
皇帝踱步到她面前，绣着金龙的皂靴停在咫尺之地。
“你说，这火，是谁放的？”
他俯视着她，目光如渊，“是恨她入骨、巴不得她死的你？还是…视她为眼中钉，想借机铲除她的东厂督主？”
沈容与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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