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霜花凝在玉米须上时，我蹲在试验田里测量株距，竹制的量尺刻着精确的刻度。李大海扛着木犁路过，犁铧上沾着新翻的泥土："霞霞，队长说你这密植法是瞎胡闹，会把苗挤死。"
"让他等着看。"我扯下玉米叶上的蚜虫，放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瓶，"每亩增产三成，够他打自己的脸。"
秋分那天，试验田的玉米亩产达到西百二十斤，比生产队的平均亩产多出一百五十斤。生产队长蹲在田埂上，旱烟袋在手里转了三圈，忽然一拍大腿："娘的，真能行！小李校长，你说咋干，俺们全队都听你的！"
我展开用报纸画的轮作示意图，指着不同颜色的区块："今年种玉米的地，明年改种大豆，能固氮。后年种红薯，地上长叶，地下结果，不浪费阳光。"
张桂兰蹲在旁边摘棉花，忽然插嘴："俺娘家村有种红皮土豆，个儿大耐储，要不要换点种？"
"要！"我握住她沾着棉絮的手，"婶，你去镇上换种，就说我说的，用咱们的高产玉米换。"
霜降来临时，我们在村西头建起了第一个沼气池。王知青照着图纸砌砖，我蹲在旁边搅拌水泥，虎子举着标语牌："发展沼气，利国利民！"张桂兰守在沼气池旁，像守着刚下蛋的母鸡："这玩意儿真能点火？"
立冬那天，沼气灯第一次亮起时，张桂兰惊得后退半步，手里的煤油灯差点摔了："跟城里的电灯似的！"李大海蹲在灶台前，看着沼气灶喷出的蓝色火焰，忽然说："以后不用砍柴了，省出时间能多做几个木工活。"
春节前，公社推广了我们的轮作经验，还给村里发了"农业革新先锋"的锦旗。张桂兰把锦旗挂在堂屋正中央，逢人就说："这是俺们霞霞挣的！"
春分播种时，我带着村民们在田间放起了"营养钵"。陈老师用废报纸折钵体，王知青调配营养土，虎子和小花负责播种。张桂兰端着大喇叭喊话："每钵放两粒种子，间距五寸！谁要是弄错了，中午没窝头吃！"
芒种时节，我们的育苗法让秧苗成活率提高了百分之西十。邻村的生产队长带着人来参观，张桂兰特意换了件新做的蓝布衫，站在育苗棚里讲解："这叫'提前育苗，错峰上市'，李校长说的，能卖上高价！"
小暑的暴雨冲垮了村东的河堤，我带着村民们用塑料布覆盖育苗床，又组织人挖排水沟。张桂兰冒雨给大家送姜汤，忽然抓住我的手："霞霞，你咋啥都懂？"
"书上看的。"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她头发全湿了，却把草帽扣在我头上，"婶，等这次涝灾过去，咱们建个小型气象站，提前预报天气。"
"好！"她在雨里大声说，"俺去跟公社要竹竿，扎风向标！"
秋分的打谷场上，新收的粮食堆成了小山。生产队长用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亩产，忽然站起来喊："咱们队今年人均口粮西百斤！比去年多了一百五！"
赵大爷捧着金灿灿的玉米，忽然抹了把眼泪："俺活了六十岁，头回见这么好的收成！"张桂兰蹲在旁边筛豆子，忽然往我兜里塞了把炒花生："吃，自家种的，油炒的！"
冬至那天，我们用结余的公款办了第一届"丰收节"。晒谷场上支起了大锅，炖着用沼气灶煮的猪肉粉条，虎子和小花举着用玉米须编的花环，张桂兰穿着新做的的确良衬衫，在台上念她写的快板："农业改革就是好，科学种田产量高，感谢党来感谢霞，咱们日子步步高！"
县上的农业局长也来了，他握着我的手说："小李同志，你们的经验己经上报到省里，明年全省的生产队都要推广你们的模式！"
李大海站在人群里，偷偷抹了把眼睛，手里的旱烟袋都忘了抽。我望着晒谷场上欢腾的人群，忽然想起穿越那天晚上，在土坯房里吃到的馊玉米糊糊。此刻的猪肉香混着新粮的气息，在寒风中织成温暖的网，网住了每个村民脸上的笑容。
春节前夕，村里通了电，第一盏电灯亮起时，张桂兰对着灯泡看了足足十分钟。我摸着新安装的电表，忽然想起现代家里的智能电表，又看看身边的李大海，他正在教虎子认识开关按钮，老花镜滑到鼻尖上。
"霞霞，"张桂兰忽然拽了拽我袖子，往我手里塞了个红包，"拿着，过年买件新衣裳。"
红包里是两张十元的钞票，我望着她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给我糖时的局促。"谢谢婶。"我把红包塞进她手里，"咱们一起去镇上，给您买件羊毛衫，再给爹换块新表带。"
她的眼眶忽然红了，却在听见虎子喊"电灯会眨眼"时，笑着骂："傻孩子，那是电压不稳！"
雪终于下起来了，我站在屋檐下，看着电灯的光晕映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碎钻。远处，王知青在教孩子们用废电池做手电筒，陈老师在统计明年的种植计划，李大海在木工房里给沼气池做新阀门，张桂兰在灶间煮着腊八粥，香气里混着红枣和核桃的味道。
我知道，这场农业改革带来的不仅是粮食的丰收，更是整个村庄精神的富足。当村民们学会用科学的眼光看待土地，当他们相信双手可以创造更好的生活，这片土地便有了无限的可能。而我，终将带着他们继续向前，在希望的田野上，书写更多关于奋斗与丰收的故事。
李霞，你看，我们曾经在泥土里寻找生存的希望，如今却在泥土里种下了整个春天。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日子，那些被质疑的夜晚，终将在丰收的喜悦中，成为我们生命里最闪耀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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