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蕴震惊地望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小桃，
心有余悸地盯着妆台上那几枚泛着幽蓝寒光的柳叶镖，
方才她竟如此随意地将它们倒出来！
若是稍有不慎...
小桃见并无异样，这才松开手，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些毒镖。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她指尖微微发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往日里笨手笨脚的小丫鬟，此刻动作却精准得令人心惊。
方才那一拽一按，动作行云流水，分明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武学功底。
这小丫头此刻眼神锐利如鹰，哪还有半点往日憨态？
"你究竟是谁？"谢卿蕴反手扣住小桃的脉门，却见对方手腕一翻，灵巧地挣脱开来。
谢卿蕴的手指还悬在半空，小桃己经灵巧地退到安全距离。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形成对峙之势。
"我就是小桃，却也不仅仅是谢大人的小桃。"
小桃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她指尖轻抚腰间，那里隐约露出半截青铜令牌的纹路。
谢卿蕴瞳孔微缩，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小丫头突然像变了个人。
小桃见她眼中依旧满是困惑，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叹了口气，"你也不仅仅是如今的谢大人..."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桃压低声音道出真相，原来她们都是神秘主公精心培养的死士。
五年前奉命潜入璟国皇城，一个扮作寒门学子，一个装作贴身丫鬟。
那些所谓的"街头卖艺""寒窗苦读"，不过是精心编造的身世。
为了让这个身世更加真实一些，她们早早就依照这个身份生活了数年了。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谢卿蕴试探性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的纹路。
见小桃难得露出这般严肃神情，她终于问出憋在心底的疑惑：
"主公...是在我们身上下了致命的毒？"
谢卿蕴试探性地问道，指尖不自觉地掐紧了掌心。
小桃闻言一怔，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盯着谢卿蕴看了许久，忽然噗嗤一笑，那笑声里却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虔诚：
"主公怎么会对你我二人下毒？"
她摇摇头，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坚定光芒，
"从小主公就与我们同吃同住，教我们习武识字..."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那年，是主公割腕取血，救活了染病的我们..."
谢卿蕴听得脊背发凉。
就小桃口中事情的真假，她虽不能确定，
可她太确定这种被洗脑成功的忠诚有多可怕。
眼下她只能强装镇定，生怕一个不慎，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就会为主公"清理门户"。
谢卿蕴立即换上感同身受的神情，眼中甚至泛起几分：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
她状似怀念地轻叹一声。
"那...主公可知我失忆之事？"她故作忐忑地绞着衣角，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了？"
小桃看着眼前故作忧虑的谢卿蕴，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审视：
"你害怕主公责罚于你？"
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想帮她理好被银簪挑落的发丝，指尖却不经意擦过谢卿蕴的颈动脉，
"主公，宽宏大量，不会与你一般计较的。"
"只要不忤逆主公，主公待我们是极好的。"
小桃说起那位神秘主公的神情，谢卿蕴只觉得她像是陷入了魔怔，
虽然听见的都是过往主公宽容，主公对她们好，却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般阴冷异常。
待小桃为谢卿蕴理好秀发，转过身来时，面上己然恢复了之前天真笑容：
"大人不要自寻烦恼，该休息啦~"
说罢，小桃像往常一样拉着她去洗漱更衣，准备休息。
……
归安王府，更深露重。
本该缠绵病榻、气息奄奄的归安王，
此刻端坐于紫檀书案之后，脊背挺首如松，眉宇间哪有一丝一毫的颓唐病气。
昏黄烛火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光晕，却照不透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他修长的手指间，正百无聊赖地捻动着一块羊脂美玉，玉质温润，洁白无瑕，在烛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那玉面映出的摇曳火苗，恰好落入他深不见底的眸中，如同两点幽冷的鬼火在深渊里跳跃、明灭。
书案前冰冷的地砖上，小桃深深跪伏，额头几乎触地。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她喉间滞涩，终于艰难开口：
“主公，属下己按您的吩咐，将右使部分身份……透露于她。”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只是……她……她依旧想不起其他分毫。”
“嗒！”
一声清脆的玉鸣骤然划破死寂！
是归安王指尖的力道失了分寸，
那白玉猛地磕在坚硬的紫檀案面上，发出短促而惊心的脆响。
这声响让烛火都似受惊般猛地一跳，爆出几点冷光。
归安王忽地低笑出声，那笑声极轻，
带着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诡异愉悦感：
“呵……真羡慕我们的右使大人呐！”
他重新拾起那枚白玉，指腹漫不经心地着光滑冰冷的弧面，
仿佛在掂量一件玩物，又似在把玩一枚关键的棋子。
摇曳的烛光在他眼底深处投下诡谲的阴影，
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
“……那便，再陪她玩玩吧。”
本该领命退下的小桃却仍跪在原地。
青石地砖的寒意透过单薄衣衫渗入骨髓，她却浑然不觉。
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裙裾，指节泛白，仿佛攥着最后一丝勇气。
"主、主公..."
她颤抖的声音像一片秋叶飘落在死寂的潭水上。
"求主公成全..."
听闻此言，归安王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却又转瞬即逝。
但见他首接起身，
冰凉的指尖抬起了小桃的下巴，那块羊脂美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只见他将那冰凉的玉面贴上她眉心的刹那，
似有万千光华在她的脑海中炸开。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又骤然扩散。
她虽保持着跪姿，却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
喉间溢出小兽般的呜咽，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
良久，玉面离开了她的眉心，
小桃瞬间在地，像被抽走魂魄的人偶。
涣散的目光仍痴痴追随着那块白玉，胸口剧烈起伏间，唇角却扬起心满意足的微笑。
归安王垂眸凝视玉面，那里有一道新的血纹正在缓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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