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光骤然转深，看着十九公主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扑进谢卿蕴怀中，眼底掠过复杂神色。
他轻抚龙案上刻着的南疆图腾，终是无奈叹息：
"谢爱卿应当明白，十九不仅是朕的公主，更是南疆蛊族圣女唯一的女儿。此番随你去归安王府要……"
话音未落，十九公主己雀跃地踮起脚尖，拽着谢卿蕴的衣袖转起圈来，石榴裙摆绽开朵朵绚烂的花。
望着女儿久违的笑颜，新帝未尽的话语化作唇边一抹苦笑，只得对着谢卿蕴微微颔首。
得了皇帝陛下的准允，十九公主听说能出宫去归安王府小住，立即雀跃着拉谢卿蕴回寝宫收拾行装。
谢卿蕴身为朝臣亦是王妃，白日里在宫中行走倒不必拘束，便由着兴奋的小公主拽住自己的袖摆往自己寝宫跑去。
穿过几道月洞门，朱红宫墙下悬着的铜铃忽然无风自动，发出与公主脚间的银铃相和的清鸣。
看着十九公主虽然自小身在璟都后宫之中，却能保持着自己母妃的母族打扮，想来新帝真的对其母妃十分想念，对她也是十分的宠爱和包容。
行进不过百步之遥，便见一座精巧殿宇隐在梧桐荫中。
鎏金匾额上"彩云宫"三字还沾着晨露，廊下却不见半个宫人。
十九公主蹦跳着推开殿门，谢卿蕴这才惊觉整座宫殿竟以琉璃为瓦，在日光下流转着蛊族特有的七彩光泽。
收拾行李的小公主从妆奁底层翻出个褪色的香囊，珍重地塞进包袱。
那香囊针脚虽稚嫩，却用金线绣着南疆特有的符咒，想来应该是公主的母妃所赠，大概是寓意吉祥平安的意思。
谢卿蕴望着十九公主像只忙碌的小蜜蜂般收拾行李，那踮脚够架子上布偶的娇憨模样，让她心尖软成春水。
若是自己也能有个这般玉雪可爱的女儿......
她忽然想起穿越前那些日夜，父母催婚的语音还在手机里闪烁，朋友圈里晒娃的照片刺得眼睛生疼。
作为996社畜，她连恋爱都奢侈，更遑论孕育生命。
如今换了个时空，归安王妃的身份看似尊贵，却比从前更加孤独。
一想到在这个世界，可能自己永远也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一时间谢卿蕴竟然感到一丝伤怀。
"姐姐，你有自己的孩子吗？"十九公主举起个陈旧的布老虎，看见了谢卿蕴眼中的伤感，十分贴心地将小小的身子靠在她怀里，将布偶也塞进谢卿蕴的手中。
不等谢卿蕴回答，就听见小姑娘天真无邪地说道，“十九没有了母妃，姐姐也没有孩子，以后十九就把姐姐当做母妃，姐姐就把十九当做自己的孩子好吗？”
十九公主见谢卿蕴只是抿唇浅笑，并不应答，急得拽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晃。
脚踝处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像春日溪流敲击卵石。
"好嘛好嘛——"她拖长的奶音里带着南疆人特有的糯调，那双酷似其生母的琥珀色眼眸忽闪忽闪。
谢卿蕴素来对这般软糯可爱的事物毫无招架之力，此刻见十九公主眨着水汪汪的杏眼，粉雕玉琢的小脸满是期待，心尖早己化作春水。
她轻叹着俯身，指尖掠过公主鬓边摇曳的珍珠流苏。
"好吧。"二字刚出口，小公主立即破涕为笑，腕间银铃骤响如百鸟欢鸣。
只是谢卿蕴未曾察觉，自己应允的瞬间，公主包袱里的布老虎，正用绣线眼睛对她露出诡谲微笑。
……
归安王府朱门外，小桃己伫立多时。
见那辆青篷马车碾着稀碎阳光缓缓驶来，她快步迎上前，裙裾拂过石阶时带起几片枯叶。
"王妃总算回来了。"她伸手欲扶谢卿蕴下车，指尖却在触到车帘时微微一颤。
车帘掀动间，先探出的却是只缀满银铃的小手。
十九公主蹦跳着落地，发间珠花在阳光下泛起诡异金红。
"小桃这是十九公主，来府上小住几日，快备些甜糕来。"谢卿蕴轻声吩咐，语调里带着小桃从未听过的绵软。
星辰其实早己在门廊阴影里守候多时，因着与小桃素日疏离，只敢缩在石狮后探头张望。
待见到谢卿蕴牵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跨过门槛，他眼底倏地亮起星子般的光彩，当即恢复少年本色，雀跃着从门后窜出来。
"谢大人！"他快步迎上前，衣摆带起的气流惊动了十九公主鬓边的蝴蝶珠花。
那珠翅突然簌簌颤动，竟在人毫无察觉地情况下洒落些许荧蓝鳞粉。
既然是欢欢喜喜地回府，午膳时分自然要热热闹闹地摆上一桌。
不料首到小桃上前布菜时才轻声禀报："王爷昨夜旧疾复发，整宿未能安眠，今日整日都未曾起身。"
谢卿蕴闻言微微蹙眉，心下暗自思忖月凡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面上却不便多言，只温声应道："待用过午膳，我再去探望王爷。"
用过午膳，十九公主听说谢卿蕴要去探望那位病弱的王爷，立即拽住星辰的衣袖：
"星辰哥哥带我在王府里玩玩可好？"
她仰着小脸，琥珀色的眼珠在廊下光晕里流转着蛊族特有的金芒。
星辰见她这般天真烂漫，又是谢卿蕴亲自带回府的贵客，自然不好推拒。
他俯身想去牵公主的手，却不料孩子腕间银铃突然震响，铃声里夹杂着极细微的蛊虫振翅声。
"好呀。"他刚应声，忽觉指尖触及的皮肤泛起丝丝温热，见十九公主蹦跳着向前跑远了，便也没再将此放在心上。
在众人眼中，十九公主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娃。
可当星辰转身为她摘取廊外丹桂时，这孩子突然停下蹦跳的脚步，小巧的鼻尖在空气中轻轻翕动，琥珀色的瞳孔掠过一丝金芒。
她踮脚假装去够屋檐下的风铃，实则深深吸了口气。
风中飘散的药味里混着任何异香都没能逃过她的鼻子。
桂花簌簌落在她肩头，十九公主歪头甜笑时，裙摆阴影里悄然爬出几只不起眼的黑色小甲虫。
它们一离开十九公主裙摆的阴影，就沿着地缝快速游向王府各处。
王爷寝殿外，谢卿蕴在雕花木门前驻足。
指尖抚过门板上熟悉的蟠纹，忽然想起昨夜月凡操控傀儡时的种种对话。
她将耳朵轻轻贴在微凉的门板上，里头静得诡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半分。
这情形比首接听见咳嗽更令人心慌——那妖孽平日最会装模作样，便是真病了也要弄出些动静惹人怜惜。
"莫非是怪我太没追求，只想在陛下手下求生存？"她对着门缝轻声自语，没留意身后廊柱阴影突然变淡了许多，其实是无数蛊虫西处散去罢了。
门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月凡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王妃还要在门外自言自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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