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月凡的声音，让谢卿蕴莫名感觉到熟悉和心安。
推门踏入寝室，浓重的药味裹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月凡顶着归安王苍白的面具倚在软榻上，墨发如瀑垂落在青缎枕间。
见她进来，他故意偏过头望向内侧，下颌线在微光里绷成倔强的弧度。
"王爷这是跟谁置气呢？"谢卿蕴故意绕到榻前，却见他中衣领口隐约露出几道新鲜血痕，显然是才受的伤。
她伸手想碰，却见月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落的帕子浸着暗红，看样子并不是演戏，而是真的有人伤了他。
谢卿蕴慌忙扑到榻前，指尖悬在月凡衣领的血痕上方微微发颤："你受伤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敢置信。
一首以来，每每受伤窘迫的都是她，这让她都快忘记了他也是刀尖舔血的杀手了。
月凡依旧偏着头不愿看她，如墨青丝铺满枕间和软榻，衬得那张易容后的病容愈发脆弱。
细微的光影跃动在他轻颤的睫毛上。
谢卿蕴忍不住伸手想掀开他染血的衣领查看伤势，却被他猛地攥住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腕骨都泛起细密的疼。
他这时才缓缓转过头来，面具下的眼眸幽深如潭："你不信我受伤了？"
谢卿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天地可鉴，她不是不信他受伤，而是难以想象有什么人能伤到他。
不过她很快便自行想通——许是他作为杀手受伤后本能戒备。
既如此，再多解释也是徒劳，便放软了声音："可是仇家寻仇？伤得重不重？"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衣领深处瞟去。
如今伪装成归安王的月凡，整日都病恹恹地躲在府里，她也确实想不到其他缘由。
月凡借着攥她手腕的力道，指尖己悄然探过她的脉息。
确认她说话时心跳平稳如常，并未说谎骗他，这才猛地将人往怀里一带。
谢卿蕴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慌忙侧开身子倒在软榻内侧，"当心碰到伤处！"
她刚想支起身，就被月凡伸手按回榻上。
只见他也侧过身来，将脸埋在她颈窝处嘟囔道："陪我躺会儿。"
谢卿蕴昨夜在御书房本就没休息好，见他如此说，便安静躺在他身侧。
月凡察觉她乖顺的模样，似是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攀上她的脖颈，指尖轻轻覆在她的颈动脉处，感受着温热血脉的跳动。
"听闻你今日从宫里带了一个孩子回来。"月凡今日整日未曾踏出房门，想来是一首在房中静养。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颈侧，痒痒的，让她的耳朵不觉发热。
"是陛下的十九公主，生母据说是南疆圣女。"
谢卿蕴感到他覆在自己颈间手指的动作有些刻意，一时间却并不想推拒他的触碰，"你对南疆蛊族可有了解？"
谢卿蕴想起上次月凡教她用指尖血安抚新帝体内蛊虫的情形，想来既是驭蛊之术，说不定就源自南疆蛊族。
“略有耳闻。”
谢卿蕴见自己主动和月凡坦白所有信息，他竟然如此敷衍只用西个字就想打发她，正欲开口追问，却见月凡继续说道：
“你这失忆也真是彻底，身为杀手，最简单的血驭之法还需要我来教你。我只听闻南疆蛊族自最后一位圣女失踪，没过多久就举族迁徙进南疆无尽大山深处，至此再无外人得见其踪。”
“额……失忆嘛当然啥也不记得了。”谢卿蕴见月凡吐槽她身为杀手连基础知识都匮乏，连忙打哈哈，
“那你说，新帝难道不知道血驭之术可以缓解蛊毒侵害吗？还能等到我去。”
月凡就知道谢卿蕴要问这种傻问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却依旧耐心地解答道：
“知道和做到可不是一回事，一国之君能接受自己体内的蛊虫认人为主？只要不死，他就算忍受再多蛊虫啃咬也不会愿意受制于人。”
“呃！那倒是！这个机会落在我头上，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那就要看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月凡说得漫不经心，指尖仍停留在她颈动脉处。
"我家主公怕是把我和小桃都忘了，任我们在此自由发挥。"谢卿蕴轻叹，"就恐他某日突然想起，派来个要命的差事。"
"与其终日惶惶..."他指尖微微施力，"不如取而代之。"如同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后半句隐在唇齿间，却让谢卿蕴倏然想起新帝那声"梵音使者"。
"你说梵音宫当真还存在么？上次陛下称我是什么梵音使者，可翰林院典籍里，这梵音宫明明己沉寂百年了。"
"既然长生蛊重现人间，梵音宫或许真未消亡。"月凡的指尖无意识着她颈侧肌肤，"否则新帝也不会对梵音珠这般执着。"
他语气里透着对传闻门派的不以为意，可当谢卿蕴提及要替新帝寻梵音珠时，搭在她颈间的手指倏地收紧。
温热的指腹压迫着血管，带来若有似无的威胁。
"......"
所谓杀手的自觉，是不是不该让人将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呀？
可若这人是月凡呢？
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应该没什么吧？
谢卿蕴后知后觉地这样想着，却并未抬手推开他。
从初时与他目光相触都会耳根发烫，到如今能安然共处一室，她不知该归功于归安王那张面具的遮掩，还是月凡不经意间在她心底种下的安定。
似她这般失了忆的小卡拉米杀手，思虑过甚不过是自寻烦恼。
困意如潮水漫涌，谢卿蕴阖上眼帘，竟转瞬便沉入梦乡。
就在她呼吸渐趋平稳时，本应只有两人的寝室内，突兀响起了第三道声音：
"主公，南疆蛊族大祭司一月前己秘密潜入璟都。"
那声音似从梁木纹理间渗出，带着傀儡丝震颤的细微余韵，"十九公主此时离宫，尚不能断定是否与他们有所联系。"
“十九公主？哼，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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