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玄音录 》 作者:冒火的东方
猩红卵坠入深海的刹那,泉州城十二口古井同时翻涌黑水。灵素跪在开元寺古井旁,粗布裙摆被腐臭的井水浸透。她颤抖的指尖抚过阿桃眉心逐渐淡去的莲花印记,这个向来沉稳如山的医者,此刻脖颈青筋暴起——药箱里的当归、川芎突然自燃,幽蓝色火焰中,灰烬在空中聚成扭曲的“魂”字。“她们的魂魄被封在幽冥海眼!”她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灼烧的镇魂符——那是用十二女娃初生胎发混着朱砂所绘,此刻正渗出黑紫色毒液,沿着皮肤纹路蜿蜒爬行,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烙出蛛网般的伤痕。灵素抓起药箱中最后的牛黄,就着井水吞下,苦涩的药汁混着血水流入喉咙,她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救回孩子们的执念。
南音阁废墟中,婉音抱着昏迷的爻爻蜷缩在残垣断壁间。断裂的琵琶弦如同活物般缠住她的手腕,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弦上凝结的血珠滚落地面,在月光下诡异地拼成残缺的工乂谱——那是失传百年的《招魂曲》片段。她颤抖着将染血的指尖按在琴弦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别怕,阿娘这就带你们回家...”沙哑的嗓音撕裂夜空,南音如泣如诉,却在触及海面的瞬间被诡异的漩涡吞噬。咸涩的海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发间还沾着昨夜战斗时的硝烟,而怀中的爻爻,呼吸却越来越微弱。婉音突然想起第一次教女儿唱南音时,爻爻奶声奶气的模样,泪水夺眶而出,她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琴弦上,腥甜的味道混着南音特有的韵律,化作实质的音波撞向虚空。
打锡巷的铺子里,巧灵将通红的锡水狠狠浇在链枷上,西溅的火星落在阿霜苍白的脸颊,烫出细小的水泡。这个平日总是爽朗大笑的匠人,此刻咬着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女童颈间的护生铃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铃身裂纹中掉出半张帛书。“是地宫壁画的残片!”巧灵的瞳孔映着帛书上的刺桐图腾,粗糙的手指反复着那些褪色的纹路。她突然想起阿霜第一次成功刻出木偶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那光芒比任何锡器都要耀眼。“原来幽冥之主的命门...藏在泉州地脉的尽头!”她猛地将链枷砸在地上,震得整个铺子都在颤抖,锡屑飞溅到她布满老茧的手上,她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救出孩子们。
锦云跪坐在绣坊废墟中,破碎的绣绷散落一地。银针突然自动穿透她缠着绷带的指尖,鲜血顺着丝线蜿蜒而下。染血的丝线在空中穿梭,绣出十二女娃的剪影,每个剪影的脚下都踩着不断吞噬光明的章鱼触须。她想起女娃们围在绣架前,好奇地看着她刺绣的模样,泪水夺眶而出。“当年用这双手绣出闽南锦绣,今日便用它撕开幽冥的黑幕!”她咬断丝线,将最后一缕长发编入绣品,发丝在风中飞舞,如同飘扬的战旗。绣布上的刺桐花突然绽放,花瓣化作金色飞蛾扑向海面,却在中途被无形的力量烧成灰烬。锦云却没有停下,她继续用鲜血为墨,银针为笔,在虚空中绣出更大的符咒,手腕被银针扎得千疮百孔,她却依然咬牙坚持。
雅筑从海浪中挣扎上岸,咸涩的海水灌进她的口鼻,肺部如同被撕裂般疼痛。破碎的罗盘在她掌心重新拼合,却指向完全相反的方位。“我们被骗了!”她咳着血沫指向开元寺古塔,塔身的月光投影竟组成颠倒的八卦阵,“海底的卵是诱饵,真正的魂冢...在泉州城的地底!”海风掀起她湿透的衣摆,露出腰间狰狞的旧伤——那是十年前为破邪阵留下的疤痕,此刻正在渗血,与海水混合成诡异的紫色。这个向来冷静如机器的占卜师,此刻额头上青筋暴起,她扯下腰间的红绸缠住渗血的手掌,却发现红绸上不知何时绣着十二女娃的名字,那是锦云悄悄为她们绣的平安符,她攥紧红绸,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十二金钗在洛阳桥遗址再度聚首。英梅失踪的禅杖铜铃不知何时出现在灵素手中,铃身渗出的血水在地面画出蜿蜒的路线。“跟着铜铃!”灵素的药箱自动打开,三十六味草药悬浮空中,组成指引方向的星图。这个见惯生死的医者,此刻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当年师父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生机。”她的目光扫过姐妹们疲惫的面容,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伤痕,却依然眼神坚定。婉音将昏迷的爻爻交给陈乐风,重新调整琵琶背带,断裂的琴弦在她手中发出不甘的嗡鸣;巧灵握紧重新铸好的链枷,金属表面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锦云将染血的绣帕缠在手腕上,银针在她指间闪烁着寒光。
她们循着铜铃的指引,穿过西街当铺的地窖。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石壁上爬满黑色的苔藓。每走一步,灵素的药箱就发出轻微的震动,里面的药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一面刻满梵文的石壁前,锦云的银针插入缝隙,鲜血顺着针尖注入。绣出的符咒与婉音琵琶弦上的血字共鸣,发出刺耳的尖啸。石壁轰然倒塌,露出向下延伸的血色阶梯,每级台阶都嵌着褪色的襁褓,襁褓中沉睡的女婴面容,与十二金钗收养的孩子一一对应。婉音的琵琶突然发出悲鸣,断弦刺入最近的襁褓。金光闪过,襁褓中飘出一缕微光,融入爻爻的护生镯。
雅筑转动罗盘,青铜面映出令人心惊的卦象:“若想救十二女娃,需以金钗的本源之力为引,可这样做...”她看向众人,眼中满是担忧,“我们将再无对抗邪物的力量。”灵素率先割破手腕,鲜血滴在铜铃上:“当年她们被遗弃时,是我们给了她们新生。”她望着昏迷的阿桃,眼神温柔而坚定,“现在,该我们守护她们的魂魄了。”这个总是冷静配药的医者,此刻却像个孤注一掷的战士。巧灵紧随其后,将锡锤熔成液态,浇在自己的护生符上,滚烫的金属灼伤皮肤,她却一声不吭;锦云的银针在周身穴位连刺十二下,鲜血顺着丝线注入石壁,绣出的符咒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婉音的南音冲破地底的黑暗,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燃烧的生命之力,沙哑的嗓音中饱含着母亲的爱与决绝。
当十二金钗的鲜血同时注入石壁,整座地底空间剧烈震动。十二道光芒从襁褓中升起,在空中凝聚成十二女娃的虚影。阿霜的虚影握紧竹棍,指向更深的地底:“阿婆,下面...有个发光的茧...”话未说完,整个地底突然陷入黑暗,唯有铜铃发出最后的清鸣,铃身浮现出一行血字——“破茧之日,幽冥重生”。而在众人身后,石壁上的梵文开始逆向旋转,一个巨大的章鱼虚影正缓缓成形,它的触须上缠绕着无数发光的锁链,每一条都连接着某个沉睡的灵魂。灵素感觉力量正在迅速流失,她却依然死死盯着黑暗深处,准备迎接最后的决战;婉音将琵琶抱在胸前,随时准备用生命奏响最后的乐章;巧灵握紧链枷,双脚微微分开,摆出战斗的姿势;锦云的银针在指间快速旋转,绣出的符咒在她周身环绕,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十二金钗站成一排,用自己的身躯为孩子们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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