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翻涌,章鱼虚影的触须裹着腥臭黏液骤然暴涨,每根触须上镶嵌的女婴骸骨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婉音的琵琶弦率先绷断,金丝缠住最近的触须,却在接触邪物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腾起的白烟中夹杂着烧焦的血腥味。她踉跄着扶住岩壁,指甲深深抠进青苔覆盖的石缝:“这东西能腐蚀灵力!”嘶哑的喊声被地底轰鸣吞没,她毫不犹豫地扯下爻爻颈间的护生镯,镯身残留的体温还未消散,便奋力抛向灵素。镯中封存的微光在浓稠的黑暗中划出脆弱的弧线,宛如将熄的烛火。
巧灵的链枷重重砸在触须上,溅起的火星照亮邪物表面——那些密密麻麻嵌着的女婴骸骨,空洞的眼窝正渗出幽蓝毒液,每一滴落地都将石板腐蚀出深坑。“畜生!”她青筋暴起的虎口被反震得裂开,鲜血滴在链枷上竟凝成尖锐的倒刺。记忆如潮水涌来:阿霜第一次喊她“阿娘”的清晨,打锡巷的阳光透过窗棂,女童攥着歪扭的锡哨,缺了颗门牙的小嘴笑得灿烂。此刻她红着眼眶,将全身真气注入武器,链枷在手中嗡嗡作响:“想要她们的魂,先踏过我的尸体!”滚烫的血珠顺着链枷滴落,在地面烧出焦黑的痕迹。
锦云的银针在空中织成光网,却被邪物喷出的黑雾瞬间吞噬。细密的银针穿透她的指尖,鲜血顺着丝线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她望着绣品上逐渐黯淡的刺桐花,耳边仿佛响起女娃们围着绣绷争抢丝线的笑闹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扯开衣襟,银簪挑起长发狠狠一割,及腰青丝如瀑散落:“当年教你们绣平安,今日便用这发这血,绣个天翻地覆!”染血的发丝与银针融合,在空中化作十二道血色长鞭,鞭梢缠绕着刺桐花瓣,每抽击一下都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灵素将十二女娃的护生镯串联成链,药箱里的龙骨、朱砂自动飞起,与她的鲜血混合成沸腾的药汁。蒸腾的雾气中,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以命为引,以魂为药!”颤抖的双手将药汁泼向空中,古老的镇魂咒文刚一浮现,便被邪物的黑雾腐蚀出破洞。阿桃的虚影突然飘来,透明的手掌中攥着半株艾草,叶片上凝结的露珠竟是十二女娃的泪水:“阿娘...用这个...”女童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灵素浑身颤抖着接过草药,泪水砸在艾草上,与露珠融为一体。
雅筑的罗盘碎片在掌心燃烧,青铜表面浮现出上古卦象。她剧烈咳嗽着,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碎片上,将卦象染成暗红:“坎水为牢,离火为引!东南巽位...缺个阵眼!”话音未落,婉音己如离弦之箭扑向指定方位,琵琶横在胸前,断裂的琴弦在她指尖迸发出最后的震颤:“用我的南音!”弦音与地脉共鸣,地底突然裂开沟壑,滚烫的岩浆喷涌而出,映得她的脸如同一尊泣血的雕像。
章鱼虚影发出震天怒吼,中央的茧壳轰然破碎。猩红的巨卵中爬出人形邪物,它披着由襁褓织成的长袍,面容却与英梅有七分相似——正是十年前叛逃武僧的最终形态。“愚蠢的慈悲!”邪物的声音混着千百个女婴的哭嚎,震得众人耳膜生疼,“这些女娃生来就是祭品!”它抬手召出黑色锁链,瞬间穿透锦云的肩膀,鲜血溅在她未完成的绣品上,将金色的刺桐花染成暗红。
“住口!”巧灵的链枷斩断锁链,却被邪物反手击中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撞在石壁上。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打锡巷的铜制工牌上——那是她成为打锡匠那日,师父亲手为她戴上的。“我在打锡巷捡过最破的锡块,”她摇晃着站起来,链枷上凝结的血珠发出诡异的光芒,“都能炼成护生铃。更何况是我的女儿们!”她的怒吼中带着哭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灵素将混着泪水的草药投入岩浆,药汁化作金色火焰。十二女娃的虚影手拉手跃入火海,她们腕间的护生镯迸发强光,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刺桐花。英梅的禅杖铜铃不知从何处飞来,灵素握住的瞬间,仿佛感受到师父当年掌心的温度:“阿霜看好了,这才是南少林棍法的真谛!”杖影中浮现出南少林十八铜人的虚影,与邪物展开殊死搏斗。
婉音的南音达到高潮,断弦如箭矢射向邪物眉心。她的喉咙己渗血,声音却愈发高亢,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燃烧的生命之力。当弦音击中邪物的刹那,对方发出凄厉惨叫,身上的襁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腐烂的躯体。雅筑趁机转动罗盘,将最后一道卦象嵌入邪物心脏:“归位吧!你本就是被怨念扭曲的亡魂!”
当刺桐花完全绽放的瞬间,十二女娃的魂魄从邪物体内飞出。阿霜的虚影接住坠落的灵素,透明的手臂环抱着她:“阿娘别怕,这次换我保护你。”十二道光芒融入女娃们的身体,昏迷的她们同时苏醒。阿桃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阿娘的药...最香了。”爻爻扑进婉音怀里,小手紧紧攥着母亲染血的衣角:“我听到南音了,像星星在唱歌。”
然而,邪物在消散前突然将巨卵投入岩浆。灵素瞳孔骤缩,猛地推开身旁的阿霜:“不好!它要与地脉同归于尽!”泉州城地面开始龟裂,海水倒灌而入,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十二金钗与十二女娃同时将手按在地面,灵素调配的草药在掌心发烫,婉音的琵琶弦化作金丝缠绕,巧灵的锡器熔成盾牌,锦云的绣品织成天幕...所有力量汇聚成金色屏障。
“我们闽南女儿,从不向命运低头!”英梅的残魂附在铜铃中,声音虽缥缈却充满力量,“起阵!”十二人同时发力,刺桐花化作巨大的封印,将邪物与巨卵压回地底。当一切归于平静,十二女娃在废墟中醒来,相互搀扶着寻找自己的“阿娘”。爻爻发现婉音的白发中夹杂着银丝,伸手去摸时,却被母亲颤抖着握住小手;阿霜抱着巧灵渗血的腰,哽咽着说要学打更厉害的锡器;冬铃攥着重新发亮的护生铃,铃铛声混着蟳埔渔村的海浪,在泉州城上空回荡。
灵素悄悄背过身,抹去嘴角的血迹——方才的全力施为,让她的经脉寸寸断裂。而在深海深处,那枚未完全摧毁的卵核,正随着潮汐微微脉动,表面浮现出与十二女娃护生镯相同的纹路。远处的洛阳桥遗址,一块刻着“生女当如”的木牌在风中摇晃,背面不知何时被刻上了暗红的符咒,宛如一只警惕的眼睛,注视着这片看似安宁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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