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除夕，长江三峡的江风裹着冰碴子，将江面的雾撕成破碎的棉絮。林砚之蹲在木船船头，掌心紧攥着用弹壳改制的望远镜，镜片上的雾气擦了又凝。前方三百米处，那艘挂着挪威国旗的"白熊号"货轮正贴着峭壁航行，船舷吃水线以下的钢板，在探照灯下泛着被腐蚀的青灰色。
"江水不对劲。"沈知夏跪在船尾，用搪瓷缸舀起江水。缸底沉淀着细小的紫色砂砾，与在重庆下水道发现的病毒载体如出一辙。她的手指己经肿得握不住勺子，袖口露出的皮肤布满网状紫纹——这是病毒侵蚀血管的征兆。
船老大老吴猛拉船舵，木船擦着暗礁转过急弯。"这雾邪乎！"他的旱烟袋锅子在船舷磕得山响，"往年腊月哪有这等妖雾？"林砚之望着越来越浓的雾气，突然想起沈知夏在卫生所的发现："低温变异株遇水会释放孢子，这雾...是病毒在扩散！"
子夜钟声响起时，货轮突然减速。林砚之透过望远镜，看见甲板上的日军正在往气象气球里填充气体。气球表皮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每只球绳上都系着染血的布条，布条边缘绣着樱花图案。"他们要趁着涨潮，把气球顺着峡谷风道放出去。"沈知夏的声音被咳嗽打断，掌心咳出的血沫里，隐约可见细小的冰晶。
木船借着夜色靠近货轮右舷。林砚之将浸了煤油的棉团绑在鱼叉上，正要投掷，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老吴的惊叫传来："水下有东西！"探照灯扫过江面，只见数十条染着荧光的鳗鱼正啃噬船底，鱼鳍上赫然印着"731"的烙痕。
沈知夏抄起船桨猛拍水面，鳗鱼群被打散的瞬间，货轮甲板突然传来枪响。林砚之感觉左肩一热，子弹擦着锁骨飞过。他拽着沈知夏滚进船舱，摸到藏在稻草地里的集束手榴弹——这些用边区土火药制作的武器，引信是用火柴头和麻绳缠成的。
"我去炸气球，你找病毒核心！"沈知夏扯下围巾缠住他的伤口，转身就要爬出去。林砚之猛地抓住她手腕，触到一片冰凉——她的体温己经低得吓人。"带着这个。"他掏出从戴笠办公室偷出的青铜钥匙，钥匙齿间还嵌着未擦净的血垢，"歌乐山的图纸显示，总控制器有樱花锁孔..."
爆炸声响彻峡谷时，林砚之从货轮底舱的通风口钻了进去。腐肉混着化学药剂的气味让人作呕，他的防毒面具滤罐早己失效，只能用浸了艾草汁的布条捂住口鼻。手电筒光束扫过排列整齐的金属罐，罐体编号从"MK-4316"到"MK-4328"，每只罐口都结着蓝紫色的冰。
"终于等到你了。"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林砚之转身，只见山本信一的副手佐藤穿着美式军装，手里的汤姆森冲锋枪枪口冒着青烟。他的领口露出半截樱花项链，链子上挂着的吊坠，正是铃木雪子遗失的那枚耳钉。"知道为什么选三峡吗？"佐藤的皮鞋碾过地上的病毒罐，"这里的风，会把病毒送到整个江南。"
千钧一发之际，货轮突然剧烈倾斜。林砚之抓住栏杆，看见沈知夏的身影在甲板上晃动——她正用竹竿挑着燃烧的渔网，火焰吞没了半数气象气球。佐藤咒骂着冲向舱门，林砚之趁机扑向总控制台。青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个舱室的指示灯疯狂闪烁，显示屏幕上的樱花图案逐渐变成血红。
"来不及了！"佐藤转身举枪。林砚之抓起身边的灭火器砸过去，干粉喷溅的刹那，他按下红色按钮。货轮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病毒罐开始连锁爆炸。他撞开舷窗跃入江水，最后一眼看见佐藤被气浪掀飞，手中的樱花项链缠在失控的操纵杆上。
浮出水面时，沈知夏正抓着一块船板漂浮。她的围巾己经被血浸透，脖颈的紫斑连成一片。"气球...都炸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林砚之游过去抱住她，却发现她后背插着半截弹片，弹片上的樱花标记正在腐蚀她的皮肤。
远处，老吴划着仅剩的半条木船赶来。林砚之将沈知夏托上船，自己却感觉西肢越来越沉。江水灌进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望着逐渐泛白的江面，想起延安发来的最后一封密电："日军启动最终方案，病毒母体藏于南京紫金山..."
当木船驶向黎明时，沈知夏的手突然垂落。林砚之握紧她逐渐冰冷的手指，摸到掌心里攥着的东西——半枚烧焦的樱花簪，正是藤原千鹤留下的那支。江风卷起他沾满血污的衣襟，露出胸口用刺刀新刻的标记：一朵正在燃烧的樱花。而在下游的南京城，紫金山的阴影里，真正的死亡倒计时己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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