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深秋，上海外滩的梧桐树在寒风中抖落最后几片枯叶。陈默裹着磨破领口的呢大衣，站在公寓楼下的阴影里，盯着三楼那扇亮着昏黄灯光的窗户。玻璃上晃动的人影让他喉头发紧——是藤原雪子，她正在擦拭显微镜，白大褂下摆沾着的紫斑，和在紫金山时一样刺眼。
"要进去吗？"老周蹲在他身边，手里的旱烟袋冒着微弱的火星。这个船老大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是在东海爆破时被弹片削掉的。陈默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质樱花吊坠，那是从"樱花号"残骸里找到的，背面刻着"千鹤"二字。
推开虚掩的房门，消毒水混着中药味扑面而来。藤原雪子猛地转身，手中的试管差点摔碎："你不该来，日军在全城搜捕带樱花标记的人。"她的声音发颤，脖颈处新添的绷带渗出淡绿色液体——病毒感染正在恶化。
陈默将吊坠放在桌上，金属碰撞声清脆得让人心悸。"在潜艇残骸里找到的，"他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千鹤最后的日记里说，你们姐妹有对祖传的樱花链。"藤原雪子的睫毛剧烈颤动，突然抓起吊坠砸向墙壁，银链断裂的瞬间，里面滑出半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穿和服的少女在樱花树下相拥，左边的女孩戴着同款吊坠。陈默认出那是藤原千鹤，而右边的雪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发间别着朵新鲜的白兰花。"她为了保护我加入731，"雪子的指甲掐进掌心，"我却在实验室给那些畜生当助手..."
楼道突然传来皮鞋声。陈默拽着雪子躲进壁橱，狭小的空间里，他能清晰听见她急促的呼吸。雪子的白大褂蹭过他的伤口，渗出的病毒培养液灼烧着皮肤，却比不过她贴在耳边的低语更滚烫："南京的供水系统，他们用孩子的血做了病毒培养基..."
当宪兵踹开房门时，陈默己经用床单缠住雪子的腰。"跳！"他抱着她从三楼窗口坠落，落地瞬间用后背缓冲，听见自己肋骨发出断裂的声响。雪子的眼泪滴在他脸上，混着血渍滑进嘴角，咸得发苦。
两人躲进法租界的裁缝铺旧址，这里己经被改造成地下诊所。老周正在给受伤的孩子换药，最小的男孩腿上还留着樱花烙印。雪子颤抖着戴上橡胶手套，针管里的血清泛着淡蓝色："这是用我自己的血研制的，可能会有副作用..."
深夜，陈默在换药时发现雪子蜷缩在角落。她的白大褂己经换成旗袍，却遮不住脖颈蔓延的紫斑。"千鹤说过，樱花最美的时候是凋零，"她盯着窗外的月光，"可我宁愿当棵永远不开花的树。"
陈默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她冰凉的指尖。"在东海时，有条食人鱼咬着我的手腕不放，"他扯开绷带，露出狰狞的伤疤，"但我发现它眼睛里有眼泪。"雪子猛地抬头，看见他眼中的血丝，和自己镜中的模样一样疲惫。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诊所突然闯进一群日军。陈默将雪子推进密道，自己抄起墙角的药箱迎上去。当枪托砸向额头的瞬间，他听见雪子的尖叫，也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原来在生死关头，最牵挂的不是未完成的任务，而是那个总在显微镜前皱眉的身影。
倒下前，他看见雪子从密道冲出来，白大褂上的紫斑己经蔓延到胸口。她举起装有病毒抗体的试管，砸向带头的军官，玻璃碎裂的声音里，陈默恍惚又看见百乐门的，也是这样笑着，把密电塞进他掌心。
而在南京的某处地下实验室，藤原秀树的手指抚过培养皿中跳动的胚胎。他脖颈的樱花标记己经变成血红色，对着电话低声说："陈默还活着？没关系，'木菊计划'的终章，需要鲜活的祭品..."实验室的冷光灯下，数十个孩子被绑在手术台上，他们的眼睛里，倒映着天花板上巨大的樱花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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