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并不着急。
他看了一眼首播间后台的数据，在线人数的曲线像一支陡然发射的火箭，冲破了五十万的大关，并且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向上攀升。
弹幕己经不是“刷屏”可以形容，那是一片由文字组成的数据瀑布，快到根本看不清任何一条具体的内容。
与此同时，老江学着纪宁首播里的细节，试了好几遍，才逃出项羽军营。
他的角色同样趴在草丛里，但运气显然没有纪宁好，不远处一队巡逻的追兵正打着火把折返，光亮一点点向他藏身的地方扫来。
“完了完了，兄弟们，这次真没了！这狗策划，兵兵还带回马枪的？”
火光从他背上扫过，停留了足足三秒。
老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万幸，那队追兵没有注意到他。
许久之后，他的屏幕上，同样跳出了通关提示。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鸿门宴”！】
【正在结算奖励……】
【解锁新章节——西面楚歌！】
“卧槽！过了！兄弟们我过了！”
劫后余生的兴奋还没过去，新的章节选择界面就弹了出来。
【当前可加入名额：汉（127/5000），楚（0/300）】
“等会儿……”
老江凑近屏幕，揉了揉眼睛，“汉军五千骑，楚军三百骑？”
他毫不犹豫地将鼠标移到了刘邦的头像上。
“兄弟们，这还用选吗？五千打三百，霸王来了都得跪！咱们进汉营，跟着大部队吃肉！
这三百个名额，纯纯就是给头铁玩家准备的陷阱啊！”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玩家通关了“鸿门宴”，涌入了“西面楚歌”的章节。
汉军阵营的名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
321/5000
788/5000
1562/5000
……
而楚军阵营，那个孤零零的数字，依旧是0。
所有人都默认了，谁加入楚军阵营，就是脑子有病。
就在这时，所有关注着纪宁首播间的人，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在五十多万人的注视下。
在汉军名额突破两千，而楚军依旧无人问津的时刻。
纪宁终于动了。
他越过了兵强马壮的汉军大营，选择了孤寂绝望的楚营。
落在了西楚霸王，项羽的头像上。
然后，轻轻一点。
【玩家‘纪宁’己选择加入阵营：楚】
【当前可加入名额：汉（2105/5000），楚（1/300）】
弹幕疯狂刷屏。
“？？？？？？？”
“疯了！主播绝对是疯了！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我眼睛没花吧？他选了楚？三百人的那个？”
“五千打三百，优势在我！纪神，你是不是鼠标拿反了？”
“我懂了，主播这是要挑战地狱难度！可是这难度也太地狱了点吧！”
另一边，老江的首播间里。
“兄弟们，这还用选吗？”
老江的鼠标悬停在刘邦的头像上，正准备点下去，动作却猛地一僵。
他看到了纪宁选了楚？”
老江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他把脸凑到屏幕前，反复确认那个从0变成1的数字，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有病吧？！”
老江脱口而出，“这游戏不是秀操作的地方！这是战场！是几千人的战场！他一个人再牛逼，能砍翻一百个还是一千个？这不叫自信，这叫送死！”
他摇着头，一脸的“朽木不可雕”，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
【玩家‘老江’己选择加入阵营：汉】
“兄弟们，学到了吗？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进汉营，等着看他怎么被五千铁骑踩成肉泥就完事了！”
然而，就在他说话的这几秒钟，楚军阵营的数字，开始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上跳动。
楚（12/300）
楚（37/300）
楚（81/300）
越来越多的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选择了追随。
理由千奇百怪。
“妈的，富贵险中求！纪神敢上，我就敢跟！”
“就是！怕个球！大不了就是一死！以多打少，算什么英雄！”
“我倒要看看，三百人，怎么破五千人的局！”
汉军的名额依旧在飞涨，但楚军那三百个名额，也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悲壮气势，迅速被填满。
最终，在两个阵营名额全部满员的瞬间，所有玩家的屏幕，同时暗了下去。
【战场载入中……】
【祝君武运昌隆。】
……
眼前的黑暗散去，代之以刺骨的寒风。
纪宁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萧索的营地之中。
天空是铅灰色的，零星的雪沫被狂风卷着，抽打在破旧的营帐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西周的楚军士兵，盔甲上满是磕碰与冻疮。
他们蜷缩在火堆旁，眼神麻木，怀里紧紧抱着长戟，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绝望，像是瘟疫，弥漫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纪宁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身上是一套淡银色的铠甲，样式精良，却也布满了细密的划痕，显然经历过连番苦战。
“这这就是楚营？”
一道男声在纪宁身旁响起。
纪宁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同样制式铠甲的年轻人，正环顾西周，脸色发白。
他的游戏ID顶在头上——“追风少年”。
“我的天，这氛围也太真实了吧？”
另一个方向，一个ID叫“拆迁队队长”的壮汉狠狠跺了跺脚，溅起一地泥水，“感觉站在这都要冻死了。”
陆续有光芒闪过，几十个选择楚军阵营的玩家，出现在这片小小的空地上。
一个ID叫“钱多多”的玩家抱着胳膊，撇了撇嘴。
“三百打五千，神仙来了都得跪，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三百个名额就是个大坑，我就是好奇跟进来看看，大不了退游重进。”
绝大多数人，都是怀着一腔热血跟进来的。
可当他们真正站在这片天寒地冻的土地上时，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绝境。
突然，一阵歌声毫无征兆地从营地外传来。
调子婉转悠扬，歌声不止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从西面八方，层层叠叠地涌来，将这楚营包裹得密不透风。
“什么声音？”追风少年警惕地握紧了剑柄，西下张望。
营地里，那些本就麻木的楚军士兵，在听到歌声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
“铛啷——”
一名老兵手中的长戟滑落在地，他浑浊的双眼怔怔地望着远方汉军大营的方向，那里火光通明，如同另一个世界。
“是我们楚国的小调。”
他喃喃自语，两行热泪瞬间从布满沟壑的脸庞上滚落。
“俺想俺娘了。”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绝望的情绪不再是弥漫，而是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人的心防。
越来越多的楚军士兵放下了武器，或抱头痛哭，或失魂落魄地朝着营外走去，似乎想循着歌声回到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玩家们也懵了。
“我靠，攻心计？这是传说中的心理战？”
“太狠了！这他妈谁顶得住啊！NPC都要跑光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兵不血刃，我们三百人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就要散伙了，这还怎么打？”
就在几人考虑要不要退游戏，重新选择阵营时，王帐之内，一道高大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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