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韩筝景所料,陈管家离开后并未走远,而是躲在暗处观察着超人楼内的一举一动。
见陈知慧从楼内走出后,陈管家则是懊悔不已,气得牙根痒痒。
他早该想到,韩筝景对自己百般阻拦,定是藏有猫腻。
既如此,方才就不该跟她那么客气,应该直接冲进去找人。
“大哥,大小姐出来了,咱们怎么还在这看着啊?一会大小姐可就跑没影儿了。”大聪明家仆不解。
陈管家用力地敲了敲家仆的脑袋,骂道:“你是笨蛋吗?光天化日之下,咱们在大街上强抢民女,那老爷和大小姐的名声都还要不要了?”
陈知慧是为了逃婚跑出来的,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若是再在街上大闹一通,强行将她带回去,只怕用不上半日,陈知慧逃婚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上元城。
说话间的功夫,陈知慧已经七拐八拐地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中,不见了踪影。
“大哥,大小姐跑了!”家仆大喊道。
“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陈管家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下,“你去回禀老爷和夫人,其余的人跟我追。”
陈家宅院中,陈复正在床前喂安氏喝药。
安氏身子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顺过来。
此时家仆来报,陈复立刻放下药碗,准备亲自到城门堵人。
临走前,安氏拉住他的衣袖,柔声道:“好好跟孩子说,别动怒。”
她怕父女二人都在气头上,一时气急,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
陈复拍拍妻子的手背以示安抚,点头答应下来。
一炷香后,陈复赶到城门。
四下张望一番后,他并没有发现陈知慧的身影,于是问道:“大小姐呢?”
陈管家含糊不清地回道:“回老爷的话,大小姐……可能还在城里,也可能已经出城去了……”
“什么叫可能?”听到陈管家这么说,陈复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上来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大小姐到底在哪?”
陈管家连连认错:“老爷消消气,咱们兄弟一直守在这城门处,确实未见到大小姐出城。可城中负责搜寻的弟兄方才来报,说城中也没有大小姐的身影。所以我想,大小姐极有可能是跟着哪个商队的马车已经混出城去了。”
正说着,一支商队来到城门前。
马车的左右两旁都配有镖师,四五辆马车拉着满满登登的货物,大摇大摆地从众人面前经过。
待到商队全部出城后,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厢内忽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紧接着又露出女子明艳的侧脸。
正是陈知慧。
她利落地从车厢内跳出,拍拍身上的灰尘,背上包裹朝着与商队相反的方向走去。
从超人楼出来后,陈知慧便觉得自己身后像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
所以她故意选择走超人楼旁的小巷。
那条小巷弯弯绕绕,最适合摆脱陈管家等人的追踪。
可陈管家竟像个鬼魂般阴魂不散地跟着她,甚至赶在她前面来到城门处,直接断了她的去路。
难道要这样坐以待毙,等着被他们抓回去不成?
不,她不甘心。
她绝不能在这里被抓回去。
随后她重新定了定神,开始在周围寻找能出去的办法。
转过头的瞬间,她看到了一队正在城门附近停靠的商队。
商队的领队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若是陈知慧有心留意的话,定会发现这领队的模样和韩筝景有几分相似。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全都放在领队身后的马车上。
不久后,领队拿着出城的文牒回来,带领商队走出了城门。
没有人发现陈知慧是何时登上马车的,也没有人发现陈知慧是何时消失的。
她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当着陈复等人的面,跟着商队混出了城。
成功出城后,陈知慧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上元城附近的河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理由离开上元。
走之前,她决定最后再看一眼这上元城,否则再回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收拾好心情后,陈知慧再次背上行囊。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陈复熟悉的声音。
“站住,你要到哪去?”
陈知慧心里一惊,然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城外空旷,不像城中有许多小巷可以穿行,陈知慧沿着河边跑了很远,也没能与身后的陈复等人拉开太大的距离。
河下游坐落着一片村庄,村头茅屋中,年轻的铃医正在闭目养神,等待着下一位病人的到访。
不想下一瞬,便被突然闯进的不速之客打扰了好梦。
“陈姑娘?”汪茂年睁开眼,看着略有些狼狈的陈知慧,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忠国公病愈后,汪茂年便以林寿之名,在这处村庄中开了间小医馆,无偿为村中百姓诊治。
他选择此处,一是因为没人认识他,二是方便回家照顾忠国公与王氏。
却不曾想,即使来到这里,也逃不开命运带来的邂逅。
陈知慧顾不得形象,向他求助道:“茂公子救我。”
明媚的春光顺着门缝渗入茅屋,连带着屋内也温暖起来。
“我不过是一介外人,怎能干涉陈姑娘的家事?”得知来龙去脉后,汪茂年摇了摇头。
他本就不该与陈知慧有过多的接触,更不该在这件事上与陈知慧牵扯过深。
牵扯得越深,陈知慧的处境就越糟。
他不想因为自己,使陈知慧陷入风言风语中。
“就因为他是我的父亲,他就可以决定我的人生了吗?”陈知慧质问道,“我不是他的附属品,也不愿意走被安排好的路。”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才逃婚的,难道茂公子不想知道他是谁吗?难道茂公子就没有心上人,不想和自己的心上人长相厮守吗?”
她声声质问,步步紧逼,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也挖出来证明。
那年元宵灯会,陈知慧看到陈四在街上打自己的女人。
女人的哭声是那样的凄厉,周围人的反应又是那么的无动于衷。
她以为自己挺身而出,可以唤醒周围人的木讷,却不想自己的行为在周围人眼里只是附赠的笑料,是这场热闹中可有可无的插曲。
只有汪茂年,愿意站出来为她们出头,替她们挡下陈四的棍棒。
这一刻,陈知慧知道,汪茂年和他们是不同的。
也是在这一刻,她的心中悄悄滋生出一份无法言说的情愫。
“我的心上人吗?”听到陈知慧这样问,汪茂年苦笑一声,“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和我的心上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了。”
“陈姑娘还记得我曾跟你提起过的那位故人吗?她是我的未婚妻,林寿。”
“那年元宵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很像。”
不是样貌上或性格上的相像,而是一种内在的,精神上的相像。
“有时候看着你,会让我想到她。可是我也知道,你和她是不同的。如果我因为你们相似而喜欢你,那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因为她们是两个独立的,完全不同的人。
他不会试图从陈知慧的身上寻找林寿的影子,更不会因为林寿已经故去,就把陈知慧当做林寿的替身。
他的心中除了林寿,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汪茂年知道,或许这样说会伤了陈知慧的心,可如果不这样说,对陈知慧也是一种伤害。
不知何时,陈复已经带人来到茅屋外。
“慧儿,别闹了,跟我回家。”有汪茂年这个外人在,陈复的话尚且没有那么不留情面,“这几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和你母亲也是盲婚哑嫁,如今不也过得很好吗?”
世间哪来的那么多情投意合,又哪来的那么多两情相悦?
大部分人,不都是遵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一代接一代地盲婚哑嫁,怎么偏到了陈知慧这里,就要遵循自己的内心了呢?
他以为自己已经给足了情面,可换来的却是陈知慧的冷言冷语。
“自古以来就是正确的吗?父亲为何这般看中那位任公子?像着了魔一般地非他不可?究竟是看中他的才学,还是看中他家族的势力,急于把我送过去当做示好的礼物呢?”
这话彻底将陈复激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陈复的巴掌已经落在了陈知慧的脸上。
这一巴掌,既打醒了陈知慧,也打醒了陈复。
陈复回过神来,想起出来前安氏的劝导,心中有些懊悔。他自知下手太重,想要走上前看看女儿的伤势,却被陈知慧一把推开。
“我跟你们回去。”说完,陈知慧捂着脸,大步朝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陈知慧一句话也不肯跟陈复说。
脸上的刺痛感渐渐褪去,心里的痛却是越来越强烈。
陈知慧和任广宇的婚期定在四月初三。
成亲当晚,陈知慧终于见到了这位要跟她共度余生的任公子。
任广宇的确如陈复所说,是位温文尔雅的君子。
他小心地挑起陈知慧的红盖头,又端来一碟点心。
“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吧。”任广宇嘴角噙笑,目不转睛地看着陈知慧,“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
“我知道,咱们两个是盲婚哑嫁,本没什么情谊。这些日子我先去书房睡,等什么时候你愿意了,我再回来。母亲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会解释。”
陈知慧只是安静地吃着手中的点心。
对于已经饿了一天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手中的这块点心来的更实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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