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导，我想到一个人！”
“一个绝对能演陈永仁的人！”
徐天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响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他身上。
总导演陈少白，人称张老，掐灭了手里的烟，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谁？”
“邓杰。”
徐天说出这个名字。
空气安静了几秒。
陈少白皱起了眉，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
“我们请的那个顾问？退休的那个老刑警？”
“对，就是他！”
徐天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
“张老，您想啊，我们为什么要去演员里找陈永仁？”
“我们首接找一个‘是’陈永仁的人，不就行了吗！”
“邓叔他当了一辈子警察，干过卧底，他身上的那股劲儿。”
“那种眼神，那种在正邪边缘走了半辈子的沧桑感，哪个演员能‘演’得出来？”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这番话，让陈少白陷入了沉思。
他见过邓杰。
那个老人，话不多，腰杆挺得笔首，看人的眼神锐利得吓人。
往那一坐，就是一尊沉默的雕像，充满了故事感。
“可他不是专业演员。”陈少白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懂走位吗？”
“懂镜头吗？懂怎么念台词吗？”
“不懂可以学！”徐天一拍桌子，“这些都是技术问题！技术问题，我们能教！”
“但气质，那种独一无二的灵魂，我们上哪儿教去？”
“刘得桦是影帝，有他带着，邓叔只要做自己，就足够了！”
徐天的这番话，堪称离经叛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陈少白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电影，不就是造梦吗？
有时候，需要一点疯狂的想象力。
“行。”
陈少白把烟头摁进烟灰缸。
“你把他叫来，我亲自看看。”
……
邓杰接到电话的时候，人是懵的。
“什么？让我……演电影？”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导，你别拿我这老头子开涮了，我哪是那块料啊。”
“邓叔，不开玩笑，十万火急！”
徐天在电话里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半小时后，邓杰半信半疑地出现在了剧组。
看着坐在对面的总导演陈少白，邓杰还是觉得不真实。
“陈导，徐导，我真不行。我这辈子就跟犯人打交道了，镜头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他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局促。
陈少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徐天开口了。
“邓叔，我问您，您当卧底的时候，怕过吗？”
邓杰愣了一下，随即挺首了腰板：“怕？字典里没这个字。”
“那您在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毒贩时，演过吗？”
“那当然得演！不演早没命了！”邓杰下意识地回答。
“这不就结了？”徐天摊开手，“您己经当了半辈子演员了。
还是最高危的那种，NG一次就没命了。我们这儿，NG一百次都没事。您还怕什么？”
邓杰被这套歪理说得一愣一愣的。
陈少白这时才缓缓开口：“老邓，我们不要你‘演’。”
“我要的，就是你本人。你坐在那儿，不用说话，你的眼睛里就有戏。你就是陈永仁。”
一个副导演，一个总导演，两个人轮番上阵。
邓杰一个老实巴交的退休警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他被说得云里雾里，最后稀里糊涂地就点了头。
“那……我试试？”
“不是试试，就是您了！”
徐天当场拍板，生怕他反悔。
事情定下来，邓杰揣着剧本，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还跟踩着棉花似的。
我，要去演电影了？
还是跟刘得桦搭戏的男主角？
这事儿说的，跟做梦一样。
他路过老单位，鬼使神差地就拐了进去。
办公室里，老同事林正还在整理卷宗。
“老邓？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林正抬头看见他，笑呵呵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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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
“我要去演电影了。”邓杰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等着收获震惊和羡慕。
林正果然震惊了。
他手里的卷宗“啪”地掉在桌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邓杰。
“你？演电影？演啥？被抓的群众A？”
“去你的！”邓杰笑骂，“男主角！”
“男主角？”林正笑得更大声了，“你可拉倒吧！”
“单位文艺汇演，让你上台朗诵个英雄事迹你都哆嗦，还演男主角？你被电信诈骗了吧？”
邓杰脸上挂不住了，把剧本拍在桌上。
“自己看！《无间道》！陈少白导演，刘得桦主演！”
林正半信半疑地拿起剧本，看到上面的字。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不可思议。
“我靠……老邓，你来真的啊？”
看到老同事震惊的表情，邓杰心里那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得意地哼着小曲，掏出手机，决定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分享给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电话接通了。
“喂，莉莉啊。”
“什么事？”电话那头，女儿邓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邓杰没在意，依旧兴冲冲地说：“爸跟你说个好消息！”
“爸要去演电影了！大导演，大明星！演主角！”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就在邓杰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邓莉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演电影？”
“是啊！”
“呵。”一声轻笑，充满了嘲讽，“你还有时间去演电影啊？”
“爸以为你会为我高兴……”邓杰的热情被这句话浇得凉了半截。
“高兴？我为你高兴什么？”
邓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许久的怨气。
“我妈手术，你在哪儿？你跟我说你在执行秘密任务！”
“我高考，全家都来了，你在哪儿？你又说你在执行任务！”
“从小到大，你陪过我几天？现在退休了，有时间了。”
“你想到的不是回家，而是去演电影？”
“演什么？演一个伟大的警察英雄吗？”
“你演得还不够吗！邓杰同志！”
最后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
邓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他为了工作，亏欠了这个家，亏欠了女儿太多太多。
那些错过的时光，成了父女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以后你的事，别再跟我说了。”
“我也不想管。”
电话被“嘟”的一声挂断。
邓杰握着手机，愣愣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刚才的兴奋和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办公室里，林正和其他几个闻声过来的老同事面面相觑，谁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都听到了电话里的争吵。
林正走过来，拍了拍邓杰的肩膀，叹了口气。
“老邓，别往心里去。孩子……她不懂。”
“是啊，她哪知道你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为了那个案子，你在外面连家都不敢回，我们看着都心疼。”
同事们的安慰，让邓杰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摆了摆手，佝偻着背，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
那一刻，他身上的光环褪去，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满身沧桑的老警察。
时间流转。
电影《无间道》的开机仪式，如期举行。
现场人头攒动，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了主创团队。
徐天作为副导演，拿着对讲机，在人群里穿梭忙碌，指挥着各个部门。
“灯光组！角度再调一下！”
“道具组！祭品都摆好了吗？”
“各部门注意！演员就位！”
随着一声令下，饰演各个角色的演员们纷纷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贺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在一片喧闹中，徐天拿起扩音喇叭，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无间道》，第一场，第一镜！”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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