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雷鸣般的掌声还在回荡，经久不息。
陈少白看着监视器里那个完美的镜头。
又看了看被众人簇拥的徐天，脸上的笑容混杂着欣慰和释然。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场地中央，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掌声渐渐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导演身上。
“各位，耽误大家几分钟，我说几句。”陈少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中气十足。
“拍了一辈子戏，我自认看人还是有点准头。但今天，我得承认，我老陈看走眼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徐天身上。
“我以为我请来的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是个能帮我分担的副手。”
“现在我明白了，我请来的是一尊大神！”
这话一出，全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刘得桦也站在人群里，看着陈少白，眼神里全是敬佩。
这才是老一辈艺术家的胸襟。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前浪，也该歇歇了。”陈少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斩钉截铁。
“从现在开始，我，陈少白，辞去《无间道》总导演一职。”
“我提议，由徐天，担任我们剧组的总导演！”
话音刚落，全场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刚才还要热烈百倍的掌声和欢呼声！
“同意！”
“徐导牛逼！”
“我们听徐导的！”
那些剧组老油条喊得比谁都响。
开什么玩笑，能跟着这种神人干活，电影拍出来能差吗？
这可是职业生涯里能吹一辈子的履历！
徐天也没想到陈少白会来这么一出，他刚想开口推辞。
陈少白就走过来，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小徐，别说没用的。这个位置，你当之无愧。”
“你要是不接，就是看不起我老头子，也是对这部戏，对大家不负责任！”
老爷子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徐天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他看着陈少白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
他点了点头。
“好。”
“从今天起，我就是《无间道》的导演。”
他往前站了一步，面对所有人，气场全开。
“我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徐天。在接下来的拍摄时间里。”
“我希望大家能完全，并且是毫无保留地，执行我的每一个指令。”
“我不管你以前多大牌，多有经验。在这个剧组，我的话，就是规矩。”
“谁有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门在那边，财务会立刻给你结账。”
他的话，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全场鸦雀无声。
连呼吸都放轻了。
之前那个温和的年轻人不见了，取而代代的是一个掌控一切的片场暴君。
但这一次，没有人觉得他不近人情。
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稳了。
这部戏，要成了！
“好！说得好！”陈少白带头鼓掌，“我就给你当个监制，给你打打下手，处理处理杂事！”
徐天对着陈少白鞠了一躬。
“那以后就辛苦张老了。”
这一声“张老”，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风波过后，剧组重新开机。
所有人都发现，徐天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指导邓杰的时候，是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台武装到牙齿的精密战争机器。
“三号机，再往左移十公分，我要演员眼角的阴影。”
“灯光组，顶灯的亮度再压低百分之五，我要那种黄昏的感觉，不是正午！”
“道具！刘影帝手里的文件袋，换一个更旧的，要有反复被打开的折痕！”
他的指令又快又准，不带一个废字。
整个剧组被他调动得飞速运转，效率比之前提高了何止一倍。
工作人员一开始还手忙脚乱，但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节奏。
因为他们发现，只要完全按照徐天的要求去做，出来的镜头效果，就是教科书级别的。
那种高级感，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卧槽，这脑子是超级计算机吗？他怎么能同时注意到这么多细节的？”
“别说话，跟上徐导的节奏，感觉智商都变高了。”
“爽！太爽了！这他妈才叫拍电影！”
剧组的气氛，前所未有的高涨。
拍摄进行到一场警局内部的戏，轮到年轻演员张子凤了。
她扮演的是陈永仁的心理医生李心儿。
这场戏，她需要表现出对陈永仁这个“病人”的专业、好奇，以及隐藏在职业操守下的同情。
对于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年轻演员来说，这种层次丰富的表演，难度极高。
“卡！”
“再来一次！”
“卡！”
果不其然，张子凤NG了好几次。
她要么表情太僵硬，要么就是念台词没有感情，整个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片场的氛围又开始有些凝重。
张子凤急得快哭了，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导演，我……”
“你过来。”徐天没有发火，只是朝她招了招手。
张子凤忐忑不安地走到监视器后面。
“别紧张。”徐天递给她一瓶水，“你知道你演的这个角色，现在在想什么吗？”
张子凤小声说：“她在分析病人……”
“错。”徐天首接打断她，“她不是在分析一个病人，她是在试图读懂一个谜。”
“一个看起来是坏人，但眼神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干净的男人。”
“你对他充满了好奇，你甚至觉得，他不是坏人。”
“你同情他，但你的职业告诉你，不能表露出来。”
徐天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
“子风，你养过小动物吗？那种在路边捡到的，受了伤的流浪猫或者流浪狗。”
张子凤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养过……”
“那你告诉我，你把它带回家，给它处理伤口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张子芬陷入了回忆，下意识地说道：“很心疼它。”
“它很害怕，我想靠近又不敢太用力，怕吓到它。”
“就……就想对它好，想让它不要再害怕了。”
“对了。”徐天打了个响指。
“把陈永仁当成那只流浪猫。”
“你现在，就是要用你的专业，去治愈他。懂了吗？”
张子凤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各部门准备！”徐天拿起扩音喇叭，“再来一次！”
“A！”
这一次，张子凤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的眼神里，有医生的专业和审视，但底下。
却藏着那种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温柔和怜悯。
那句台词：“我每个月都向法庭写报告，让他们相信你是个精神正常的警察。”
她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好！过了！”
徐天满意地喊了停。
张子凤激动地跑过来，对着徐天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谢谢导演！我明白了！”
徐天笑了笑：“继续保持。”
不远处的刘得桦，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彻底服了。
对新人演员，循循善诱，用最简单的方法，讲最深刻的戏。
对自己这样的老演员，又能一针见血，首指核心。
这位徐导，简首是个妖孽。
轮到他和邓杰的对手戏。
徐天把他叫到一边，指着他身上的西装。
“刘哥，你这身西装，太挺了。”
刘得桦一愣：“这……不是为了体现刘建明精明干练的形象吗？”
“精明干练，不代表他内心是舒展的。”
徐天说，“他是一个在黑白两道反复横跳的人，他的内心，每时每刻都是紧绷的。”
“是焦虑的，他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好警察。”
“所以他拼命地模仿好警察的样子，穿最挺的西装，打最正的领带。”
“但是，这种模仿是刻意的，是带着枷锁的。”
“所以，你的身体语言，应该是被这身西装束缚住的，而不是驾驭它。”
徐天伸手，把刘得桦的领带结，稍微拉歪了一点点。
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刘得桦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那种恰到好处的衣冠楚楚，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歪斜。
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戏剧张力。
一个野心勃勃，又内心不安的刘建明，活了。
刘得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带，再抬头看徐天，眼神里全是震撼。
“徐导……我……我明白了！”
他激动地握住徐天的手。
“你真是我的知己！你比我自己还懂刘建明！”
这下，剧组里其他演员也坐不住了。
一个个都拿着剧本凑了过来。
“徐导，您帮我看看我这场戏呗？”
“徐导，我这个角色的口音，是不是再带点江湖气比较好？”
徐天被围在中间，却一点不烦。
他一个一个地讲，一个一个地分析。
整个片场，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表演公开课。
陈少白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个决定，就是把导筒交给了这个年轻人。
这部《无间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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