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气氛，因为徐天这几手神来之笔，彻底燃了。
所有演员，不管腕儿大腕儿小，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围着徐天，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徐导徐导，我这儿！看看我这场！”
“导演，我这个人物小传您给看看，感觉是不是有点飘？”
“徐导……”
“徐导……”
叽叽喳喳的，跟个菜市场一样。
陈少白在旁边看着，乐得合不拢嘴。
他走过去，清了清嗓子，替徐天解围：“行了行了，一个个的，都把徐导当神仙了？”
“让他喘口气行不行？”
他拍了拍徐天的肩膀，压低了嗓门：“怎么样，镇得住场吧？”
徐天笑了笑，没说话。
他环视了一圈，看着这些求知若渴的眼睛，从刘得桦到张子凤，再到每一个特约演员。
他们的热情是真的，但徐天知道，光有热情还不够。
他们懂了技巧，懂了人物的皮。
但《无间道》的魂，他们还没摸到。
“大家静一静。”
徐天拿起扩音喇叭，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立刻安静了下来。
“想学戏，是好事。”
“今天，我给大家上一堂真正的表演课。”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话锋一转。
“所有人，收工。”
“啊？”
全场哗然。
这才下午，刚拍了两条，怎么就收工了？
“徐导，这……”刘得桦也有些不解。
“所有人，跟我上车。”徐天不解释，首接下令，“道具、场务留下看东西。
其他人，一个不落，都跟我走。”
剧组的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是要干嘛去？
团建？
吃饭？
可看徐天那张脸，严肃得吓人，一点都不像是要去娱乐的样子。
陈少白也懵了：“阿天，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总，你也一起来。”徐天看着他，“这堂课，你听了不亏。”
虽然满腹疑云，但徐天现在就是剧组的绝对权威。
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很快，几辆商务车就载着剧组的核心成员，驶离了片场。
车里的气氛很诡异。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来，但结果都是一脸茫然。
“哎，华哥，你知道徐导要带我们去哪儿吗？”有人小声问刘得桦。
刘得桦摇了摇头，眉头微蹙。
他总觉得，徐天要做的事情，不简单。
邓杰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手，紧紧地攥着膝盖。
车子一路向着市郊开去，越来越偏。
周围的建筑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绿树。
最后，车队在一个肃穆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众人下车，抬头一看，全都愣住了。
汉白玉的门楣上，刻着几个烫金大字。
烈士陵园。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气氛瞬间就凝重了下来。
来这里……上表演课？
所有人都想不通。
就连陈少白都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
“徐天，你……”
“跟着我走。”
徐天没多说，率先走了进去。
陵园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松柏的呜咽。
一排排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每一个墓碑上都贴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很年轻。
有的在笑，有的在敬礼，有的目光锐利。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守护神。
剧组的人们，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收起了之前所有的嬉笑和疑惑，脸上写满了庄重。
徐天在一片墓碑前停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地开口。
“这里，埋着九十七位英雄。”
“他们都是在和平年代，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的人民警察。”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陵园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在大家的心上。
“你们知道《无间道》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徐天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是卧底。”
“是那些行走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甚至死了都不能拥有一块刻着自己真名的墓碑的人。”
他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一片墓碑。
“这九十七位英雄里，有五十三个，是缉毒警。”
“而这五十三个里面，有超过一半，都做过卧底，或者线人。”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你们剧本里看到的那些情节，什么天台对峙，什么摩斯密码。”
“什么三年又三年，觉得很酷，很帅，很有戏剧性，对不对？”
徐天冷笑了一下。
“我告诉你们，现实，比剧本残酷一百倍。”
他走到一块墓碑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得灿烂，牙齿很白。
“他叫李响，牺牲的时候，二十二岁。刚从警校毕业，主动申请去做卧底。”
“被发现的时候，他被毒贩吊起来，折磨了三天三夜。”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十根手指的指甲，全被拔了。肋骨断了七根。”
“法医说，他是活活痛死的。”
“但他到死，一个字都没说。”
“他保护了另外三个卧底同伴，还有一张巨大的贩毒网络。”
徐天又走向另一块墓碑。
“他叫王伟，三十五岁。”
“在外面，他是人人喊打的古惑仔，混混。在家里。”
“老婆跟他离婚，孩子不认他。父母到死都以为自己生了个不孝子。”
“他牺牲以后，我们才敢告诉他的家人，他是个英雄。”
“他儿子跪在这里，哭了三天，说他错怪爸爸了。”
徐天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种平静，却带着一股巨大的悲恸，压得人喘不过气。
张子凤的眼圈红了，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刘得桦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眶里全是血丝。
他们手里的剧本，此刻变得无比沉重。
上面写的不再是台词，而是一条条鲜活的，曾经存在过的生命。
“你们现在知道，你们要演的是谁了吗？”
“你们演的，不是一个虚构的角色！”
“你们演的，是他们！是这些用生命换来我们今天安稳日子。”
“却连名字都不能被人记住的英雄！”
徐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
“我就是要你们看看！看看这些真正的‘刘建明’和‘陈永仁’！”
“我就是要你们记住这种感觉！把他们的魂，刻进你们的骨头里！”
“我们拍的不是电影！”
“我们是在替这些不能说话的英雄，告诉全世界，他们到底有多牛逼！”
话音落下。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哭泣，从人群中传来。
是邓杰。
这个硬汉一样的男人，此刻正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压抑的，痛苦的呜咽，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
他没有嚎啕大哭。
但那声音，比任何哭喊都让人心碎。
徐天走到他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背。
“王老师……”
邓杰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
他看着那些墓碑，眼神里有悲伤，有怀念，还有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骄傲。
“我……我有个兄弟，就埋在这儿。”
他哽咽着，指着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墓碑。
“小五……我们一起进的警队，一起去的卧底……我回来了，他没回……”
“我老婆……也跟我离了……我儿子到现在。”
“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他觉得我不是个好爹，没管过他……”
邓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却又涌出更多。
“但是！”
他猛地站起来，挺首了腰杆，像一棵饱经风霜的青松。
“我不后悔！”
“我他妈这辈子，当过警察，做过卧底，我一点都不后悔！”
“能跟这帮兄弟们并肩作战，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他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整个陵园，回荡着他的誓言。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股情绪彻底点燃了。
他们看着邓杰，看着那一排排的墓碑，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剧本。
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从心底里升腾起来。
刘得桦深吸一口气，走到徐天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
“徐导，我懂了。”
“我彻底懂了。”
“谢谢你，给我们上了这一课。”
张子凤也走过来，眼睛哭得通红，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导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也绝对不会让这些英雄们失望的！”
“我们一定拍好它！”
“对！一定拍好它！”
所有演员，异口同声。
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陵园上空久久不散。
陈少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眼眶也了。
他走到徐天身边，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阿天，我陈少白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
“今天，我服你。”
“彻底服了。”
……
与此同时。
市警察总部，一间戒备森严的会议室里。
林正坐在主位上，表情严肃。
下面坐着的，都是各个部门的负责人。
气氛，同样凝重。
“关于电影《无间道》的宣传工作，大家有什么想法？”林正开口，打破了沉默。
一个负责宣传的干部推了推眼镜：“林局，这部电影的题材非常敏感。”
“全部都是根据我们的真实案例改编。宣传的尺度，很难把握。”
“是啊。”另一个人接话，“宣传得太猛，万一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
“会给我们现在的工作带来麻烦。”
“但如果不宣传，这么好的一部作品，一个为我们警察正名的机会，就太可惜了。”
“尤其是，邓杰老哥也在里面参演，演的还是一个正面角色。”
“这要是火了，对我们整个队伍的形象，都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林正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畏首畏尾，不是我们的作风。”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这部电影，必须宣传，而且要大力宣传！”
“我们牺牲了那么多兄弟，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能让老百姓知道，他们的安稳日子是怎么来的。”
“知道有那么一群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我们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林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宣传工作，现在就启动！”
“网络预热，媒体通稿，都给我搞起来！”
“但是，有一个原则。”
他加重了语气。
“控制好舆论导向。只能扬正气，不能有任何对我们国家。”
“对我们制度不利的言论出现。要防止有人带节奏，利用这部电影来攻击我们。”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去办吧。”林正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拍这部电影。”
“我们不仅要让英雄们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更要让他们活在所有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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