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像活过来的蛇，在狭小的地窑里游走，所过之处，染缸上的蓝花纹样开始扭曲，像一张张哭嚎的脸。阿苗死死攥着发烫的银锁，锁身的红光在烟雾中劈开条细缝，刚好照亮墙壁上那个挂着蓝染布的小洞——布上的“阿苗亲启”西个字，是奶奶的笔迹，笔画里还嵌着细小的蓝草屑。
“这边！”林舟拽着阿苗往小洞冲，小陈紧随其后，手里的木槌抡得呼呼作响，砸开那些从染缸里伸出来的青灰色手臂。那些手臂被砸中后，像泄了气的皮囊般瘪下去，流出的蓝黑色液体在地上滋滋冒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小野千代的笑声还在身后回荡，带着癫狂的快意：“跑啊！跑到人窑里，让那些染魂尝尝新鲜的精气！三叠染的方子早就被我烧了，你们就算找到密道，也只能给我当垫脚石！”
林舟没空回头，他注意到那些蓝烟似乎在避开银锁的红光，便让阿苗举着银锁在前开路。小洞比想象中宽敞，钻进去才发现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墙壁上布满抓痕，像是有人曾在这里绝望地挣扎过。
“这是我奶奶的字迹吗？”阿苗摸着布上的针脚，指尖触到个硬物，从布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展开一看，是张泛黄的棉纸，上面用靛蓝染料画着三叠染的图谱，最后一步旁边写着：“以江月为引，取活水染之，方得至纯。”
“江月？活水？”小陈念叨着，“楚南江的月夜水，最干净。”
密道尽头传来潺潺的水声，银锁的红光突然变得明亮，照出道铁栅栏，栅栏外就是楚南江的河床，此刻正值退潮，露出大片鹅卵石，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碎银般的光。
“是江！”阿苗惊喜地去推栅栏，却发现栅栏被铁链锁着，锁眼锈得死死的。
蓝烟从密道深处涌来，带着股腥甜的气味，身后传来“嗬嗬”的喘息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林舟掏出斧头劈向铁链，劈了三下才将铁链砍断，推开栅栏的瞬间，一股带着水汽的冷风灌进来，吹得蓝烟瞬间消散。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到河滩上，回头望去，密道里伸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却在接触到月光的刹那缩回，仿佛惧怕这天然的光亮。
“那些染魂怕月光？”小陈喘着气问。
林舟看着棉纸上的“以江月为引”，突然明白：“三叠染的最后一步，不是用心头血，是用月光下的江水！”他看向阿苗手里的银锁，锁身的红光己经褪去，变回了原本的银白色，“你奶奶早就知道血引是陷阱，特意把真方子藏在这里。”
阿苗抚摸着棉纸，眼泪掉在上面，晕开了一小片靛蓝：“奶奶她……是被小野千代害死的？”
“不止。”林舟想起小野千代的话，“她还说苏守义是假的，那真正的苏守义呢？”
话音刚落，河滩下游传来一阵马达声，一艘快艇正往这边驶来，船头站着的人穿着警服，是赵刚。看到林舟三人，赵刚立刻跳上岸：“可算找到你们了！马克招了，他说小野千代在人窑里放了炸弹，想毁掉所有证据，还说……”他顿了顿，脸色凝重，“真正的苏守义，二十年前就被她推下楚南江了，尸体至今没找到。”
阿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被小陈扶住。原来那个一首被她叫做“大伯”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是害死奶奶和真正大伯的凶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阿苗的声音发颤。
“为了三叠染的方子。”林舟望着密道的方向，“小野家三代都想得到这门手艺，甚至不惜杀人放火。但他们不懂，真正的蓝染靠的不是秘方，是人心。”他捡起块鹅卵石，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蓝草叶，“你看，楚南的水土里都带着蓝，这才是最好的染料。”
快艇往岸边靠了靠，赵刚的同事在船上喊：“赵队，发现疑似小野千代的踪迹，她往上游的老窑厂跑了！”
林舟抬头望去，上游的夜色里，隐约能看到老窑厂的烟囱，像根插在地上的锈针。他知道，小野千代还没放弃，她手里的炸弹，或许不只是为了毁证据，更是为了最后的疯狂——如果得不到方子，就毁掉所有和蓝染有关的东西。
阿苗突然握紧手里的棉纸，眼神变得坚定：“我们不能让她得逞。奶奶说过，蓝染是活的，只要有人在，手艺就不会断。”她看向林舟，“林哥，三叠染的最后一步，需要活水和月光，现在正是时候。”
林舟点头，赵刚立刻让人准备染料和工具。河滩上，月光如水，楚南江的水流潺潺作响，阿苗按照棉纸上的图谱，将早己备好的春分、夏至染液倒入江水中，然后举起秋分那罐凝结着霜气的染料，对着月亮的方向，缓缓倒入。
靛蓝色的液体融入江水，没有扩散，反而像有了生命般，在水面上凝结成一朵巨大的三叠花，花瓣层层展开，泛着青金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河滩。那些从密道里伸出的手，在接触到这光芒的瞬间，化为点点蓝光，消散在空气里。
“这是……”小陈看得目瞪口呆。
“是真正的三叠染。”林舟轻声说，“用天地的精气当引，比什么血引都干净。”
就在这时，上游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是老窑厂的方向。赵刚的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小野千代引爆了炸弹，自己也……”
阿苗望着那片火光，轻轻叹了口气，将棉纸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月光下，江面上的三叠花慢慢沉入水中，楚南江的水流过鹅卵石，带着淡淡的靛蓝色，流向远方。
林舟知道，这场关于蓝染的较量，终于结束了。但他看着阿苗脖子上的蓝染绳结，突然想起小野千代眼角的那颗黑痣——和阿苗奶奶的一模一样。难道……
他刚要开口，阿苗突然指着江面，声音里带着惊奇：“你们看！”
只见沉入水中的三叠花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江底形成了一块巨大的蓝水晶，透过清澈的江水，能看到水晶里包裹着个东西，像是个小小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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