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的秋意漫进帐篷时，阿苗正蹲在染缸前，用竹耙搅动着缸里的蓝草汁。阳光透过帐篷的透气窗斜切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
“这批蓝草晒得正好。”她首起身，鼻尖沾了点蓝浆，笑着往缸里撒了把新收的草木灰，“你闻，有楚南稻壳的香味。”
小野静从帆布包里翻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巴黎郊外的河泥，小心翼翼地倒了小半罐进染缸：“掺点塞纳河的土，让颜色更润些。”两人相视一笑，手指在缸沿碰了下，像在完成一场跨越山海的交接。
帐篷外传来货车的鸣笛声，赵刚探进头来，手里举着个快递盒：“阿苗，楚南寄来的，说是林副市长让转交的。”盒子上贴着张蓝草标本，标本背面写着“老染坊的新染料”。
阿苗拆开盒子，里面是袋晒干的蓝草籽，籽壳上还沾着点楚南的红泥。旁边放着张纸条，是林舟的字迹：“后山新垦了三分地，撒下去，明年就能收第一茬。”
“我就说林叔不会让咱们断了原料。”阿苗把草籽倒进陶盆，往里面拌了把巴黎的园土，“静，等这批布染完，咱们回去种上？”
小野静正给染好的披肩锁边，闻言抬头，缝纫机的嗡鸣声顿了顿：“刚好隔壁农场愿意借我们半亩地，说想跟着学‘双土染法’。”她举了举手里的披肩，上面用银线绣着楚南的吊脚楼和巴黎的铁塔，两种建筑在蓝底上蜿蜒交织，像两条手拉手的河。
傍晚的展会现场，“无界之蓝”展区前围满了人。最显眼的位置摆着那口补过的老染缸，缸里插着两束蓝草——楚南的那束带着稻壳香，巴黎的那束沾着河露，风一吹，草叶相碰，发出沙沙的轻响。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缸沿的裂缝，仰着脸问妈妈：“为什么这口缸破了还要摆出来呀？”
阿苗走过去，蹲下身掀开缸盖，里面飘出淡淡的酒香——是用楚南米酒和法国果酒调的染媒。“你看，”她指着裂缝里冒出的嫩芽，“破口的地方才会长新东西呀。就像这蓝草，在楚南长根，在巴黎也能开花。”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伸手碰了碰嫩芽，突然拍手笑：“它在发抖！是在跟楚南的草打招呼吗？”
展会快结束时，林舟发来段视频。镜头里，楚南的老染坊前搭起了新的晾布架，上面挂满了蓝白相间的桌旗，每个角落都绣着半朵缠枝莲。“阿苗你看，”林舟把镜头转向后山，一片新翻的土地上插着木牌，写着“中法蓝草试验田”，“赵刚带着农户在学配染料，说等你们回来教他们‘双土染法’。”
视频里传来李念安的笑声：“告诉那丫头，她爷爷的染板我修好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楚南札记》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就等着她回来拓新纹样呢！”
阿苗举着手机给小野静看，两人凑在屏幕前，鼻尖快碰到一起。忽然，小野静指着视频角落，那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试验田里撒种，是个金发小男孩，手里抓着把混着楚南红泥的草籽，撒得有模有样。
“是杜邦教授的孙子。”小野静笑着说，“早上还来问我，为什么楚南的草籽要拌着泥撒。”
阿苗想起出发前，林舟在机场说的话：“手艺这东西，就像蓝草的根，你把它带到哪，它就往哪钻，钻着钻着，就成了新的土地。”此刻看着视频里蔓延的蓝草田，看着展会上交织的纹样，突然懂了那话里的意思——所谓传承，从不是把过去锁进玻璃柜，而是让它像蓝草一样，在不同的水土里，长出新的模样。
深夜的染坊里，阿苗和小野静还在赶制明天的展品。阿苗往染缸里倒了勺楚南的蜜，小野静跟着加了勺巴黎的蜂蜜，蓝浆在缸里漾开温柔的波纹。两人拿起白布往缸里浸时，手指再次碰在一起，这次没有立刻移开——缸里的倒影里，两只手的影子交叠着，像在蓝草田里系了个结。
窗外，楚南的月光和巴黎的星光在染布上融成一片，分不清哪缕来自故乡，哪缕来自远方。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缸里的蓝，早己分不清是楚南的草木香，还是塞纳河的水汽甜，只知道这抹颜色会继续蔓延，沿着晾布绳，顺着货运箱，跟着每个带着故事的人，去往更多能扎根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赵刚在楚南的试验田里发现了件趣事——昨晚刚撒的草籽旁，多了圈小小的脚印，脚印边散落着几颗巴黎的蓝浆果，浆果的汁在泥土里晕开，像朵迷你的蓝花。他笑着拍下照片发给阿苗，配文：“看来不止人想学，连虫子都想尝尝双土的味。”
阿苗收到照片时，正和小野静给新染的丝巾收边。丝巾上，楚南的江浪和巴黎的街灯缠绵交织，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蓝。她忽然想起林舟说过的那句“好的颜色会呼吸”，此刻摸着丝巾上温热的纹路，仿佛真的能感受到两种土地的心跳，在布面上同频共振。
“静，”阿苗拿起丝巾往身上比了比，眼里闪着光，“等这批货发出去，咱们回楚南看看吧？我想闻闻后山的蓝草香了。”
小野静笑着点头，手里的针线穿过最后一个针脚：“正好，把巴黎的新染法教给李爷爷他们。对了，记得带上那罐塞纳河的泥，让楚南的土地也尝尝远方的味。”
阳光穿过帐篷顶的透气孔，在两人身上投下圆圆的光斑，像枚枚铜钱，串起了楚南的晨露和巴黎的暮色。而缸里的蓝，还在静静发酵，等着下块白布的拥抱，等着去见证更多关于土地与传承的故事——毕竟，蓝草的根，从来都向着有故事的地方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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