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的麦收刚过，田埂上还留着收割机碾过的辙痕。王老汉蹲在新翻的棉田里，看着清河来的农机手调试播种机，铁犁划过黑土，留下整齐的浅沟，智能播种器跟着把棉籽撒进去，深浅不差半寸。
“这机器真中用！”王老汉摸了摸刚播下的种子，土温还带着太阳的热乎气，“往年人工播种，一天最多种两亩，这玩意儿一天能种二十亩，还匀实！”
农机手是清河农机站派来的，姓刘，裤脚还沾着清河的泥。“王大爷，这机器是咱两地合作社合买的，楚南出土地，清河出技术，以后种棉花、收麦子都能用，算咱共有的家当。”他指着播种机上的显示屏，“您看这数据，每亩下种量、覆土厚度都记着呢，传到云端，清河的技术员随时能调阅，有问题远程就能指导。”
王老汉凑近看，屏幕上的曲线像条小蛇，忽高忽低。他不懂啥叫云端，但知道这机器能让棉花长得更好，这就够了。旁边的年轻人举着手机录像，要发给在清河学农机维修的堂弟：“你看咱村也有这好家伙了，等你回来正好能派上用场！”
晌午，清河服装厂的班车停在了村口。下来一群穿工装的年轻人，扛着摄像机、三脚架，还有几大箱布料。“黄厂长让来拍宣传片。”领头的编导笑着说，“就拍咱楚南的棉花怎么变成清河的衣服，让全国都知道这‘楚清链’的故事。”
妇女们听说要上电视，赶紧回家换了新衣裳。李婶穿着女儿在清河给她买的碎花衬衫，手里捧着刚编好的毛线穗子，站在棉田边笑得腼腆。“说啥好呢？”她拉着编导的袖子问，“就说……就说俺们编的穗子能跟棉花做的衣服一块儿卖？”
“说得好！”编导举着话筒递过去，“就说这个，实在！”
镜头里，王老汉挥着锄头松土，妇女们坐在槐树下编毛线，年轻人操作着智能播种机，远处的送料车正往清河赶，车厢上“楚南有机棉”的字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林舟站在田埂上看着，忽然想起刚搭这条链时，有人说“楚南太土，清河太洋，凑不到一块儿”。如今看来，土与洋从来不是反义词，楚南的土是踏实的根，清河的洋是向上的劲，合在一起，才是能结果的树。
下午，宣传片拍到了合作社的库房。里面堆着打包好的棉花，每包上都贴着二维码。编导让小张师傅扫码演示，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字：“楚南东河村，王老汉种植，纤维长度30.2毫米，含水率7.5%。”
“再扫这个。楚南札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楚南札记最新章节随便看！”小张师傅又扫了旁边一包成品布，“您看，这就是用刚才那批棉花纺的布，在清河的车间里经过18道工序，现在要做成出口的童装。”
编导的眼睛亮了：“就拍这个！从棉包到布卷，再到成衣，一条链清清楚楚！”
王老汉蹲在旁边抽烟，听着他们说“供应链”“溯源体系”，这些词他听不太懂，但看着那些棉花被小心地打包、运输、变成漂亮的衣服，心里就敞亮。他想起去年冬天，清河的工人冒雪来铲路；想起妇女们编的毛线被做成童装，寄到了广州、上海；想起村里的孩子穿着自己种的棉花做的校服，在操场上跑……这哪里是一条链？分明是座桥，楚南的人能走出去，清河的人能走进来，日子就这么连在了一起。
傍晚，拍宣传片的年轻人要走了。王老汉往他们车上塞了袋新磨的玉米面，是用合作社的新玉米磨的。“带回去给厂里的同志们熬粥喝，比城里买的香。”年轻人也从车上搬下几箱样品衣，是用楚南的棉花做的新款童装，上面绣着棉桃图案。“这是给村里孩子的，黄厂长说，让娃们穿上自己种的棉花做的衣服，高兴高兴。”
孩子们抢着试衣服，粉的、蓝的、黄的，像一朵朵开在田埂上的花。李婶的女儿从清河打视频电话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笑着说：“妈，那件黄色的是我设计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咱村的棉花了！”李婶举着手机转圈，让女儿看满院子的孩子：“好看不？都是你设计的衣裳！”
林舟站在槐树下，看着视频里母女俩的笑脸，看着孩子们穿着新衣服追逐，看着送料车渐渐驶远，车尾灯像两颗跳动的星。他知道，这座双向的桥，早己不只是运输棉花和布料，更运输着希望、信任和日子越过越旺的盼头。
手机响了，是黄志强打来的：“林市长，宣传片拍完了？我刚跟外贸商签了合同，他们就认咱这‘楚清链’的溯源，说能卖上高价！”
林舟笑着应：“好啊，等棉花丰收了，咱再搞个‘云丰收节’，让全国都看看楚南的棉田，清河的车间！”
挂了电话，他看着天边的晚霞，把棉田染成了金红色。田埂上的播种机还静静地停着，像座沉默的桥，一头连着楚南的黑土，一头通向清河的远方。而那些刚播下的棉籽，正带着两地的温度，在土里悄悄扎根，等着在秋天结出的棉桃，把这座桥，铺得更长、更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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