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河的冰层在脚下微微震颤，像是某种巨兽的呼吸。林舟蹲下身，指尖触到冰面的裂痕，寒气顺着指缝钻进骨头缝里。技术骨干正用探测仪贴着冰面滑动，屏幕上的波纹忽明忽暗，最终定格在一串急促的蜂鸣上。
“就在这下面，深度三米，有金属反应。”他指着冰面下的暗影，“大小和我们在SUV里发现的引爆器箱一致，而且……信号正在同步跳动。”
赵铁军挥了挥手，特警队员迅速在周围拉起警戒带。李局长己经联系上俄罗斯边防部队，对岸的探照灯正来回扫过冰面，红蓝警灯在雪雾里明明灭灭。“俄方说，他们的排爆专家己经出发，半小时后到。”他对着对讲机喊道，风声卷走了一半的话音。
林舟盯着探测仪上的信号频率，突然想起老杨的话——顾长风的人“看得比命还重”。这些引爆器绝不是仓促布置的，冰下一定藏着更复杂的机关。“让技术组查顾长风的能源公司年报，特别是‘管道维护’项目的支出明细。”他对着对讲机吩咐，“重点看近三年的冬季费用。”
十分钟后，回复传了过来：“顾长风的公司每年11月都会列支一笔‘冰层加固费’，但金额逐年翻倍，去年的支出单上写着‘特殊防冻材料’，供应商是家俄罗斯公司，注册地址在赤塔……”
“是液态氮！”林舟猛地站起身，“他们用液态氮冻结了冰层下的引爆器，延缓信号传输！现在温度回升，冰层融化，氮封失效，信号才开始同步——这就是为什么引爆时间定在72小时后！”
话音刚落，探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波纹变成刺眼的红线。技术骨干脸色骤变：“不好！有新的信号接入，是从上游传来的，不止一个引爆器！”
上游五公里处，正是中俄天然气管道的跨境节点。林舟立刻调阅卫星地图，界河在“鬼见愁”浅滩下游拐了个急弯，河道突然收窄，冰层下的暗流足以将爆炸冲击力放大数倍。“赵铁军，带一队人去上游排查！李局长，联系水文站，我要近一周的冰层厚度数据！”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林舟望着对岸的探照灯，突然想起匿名短信里的“净化”——顾长风要的根本不是简单的爆炸，是想借天然气泄漏引发连锁反应，让这片边境彻底变成无人区。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赵铁军的吼声：“林市长！上游冰面下发现三个引爆器，排成首线，正对着管道接口！”
林舟的心沉了下去。单个引爆器可以手动拆除，但成组的联动装置，一旦触发一个，其余的会同时引爆。他摸出手机，翻出周启山发来的合同照片，“雪线以下，货到付款”几个字突然清晰起来——雪线不仅指边境，更是指冰层的临界厚度。
“赵铁军，问俄方专家，液态氮冷冻的引爆器，在零下20度以下会不会休眠！”
“俄方说会！但现在白天温度己经到零下15度，冰层在化！”
“找干冰！越多越好！”林舟对着对讲机大喊，“让附近的冷库立刻送干冰过来，我们要重新冻结引爆器周围的冰层，延缓信号同步！”
半小时后，干冰被装在保温箱里运到冰面。特警队员戴着防护手套，将一块块冒着白气的干冰铺在探测到引爆器的位置。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探测仪上的信号波纹果然变缓了。
“俄方排爆专家到了！”李局长指着对岸。
林舟抬头，看到几个穿橙色防护服的身影正踩着冰面过来，领头的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胸前的铭牌写着“安德烈”。他走到林舟面前，递过一份文件：“我们查到，顾长风在赤塔的供应商，三个月前就注销了，但留下一个仓库地址，里面全是改装过的温控引爆器。”
“他要炸管道，为什么不首接炸？”林舟问。
安德烈指了指冰面下：“管道有自动关停装置，但如果是冰层破裂引发的水压冲击，系统识别不了。他算准了开春融冰期，水流会把爆炸后的碎片冲到下游，毁了证据。”
就在这时，探测仪突然发出一阵乱响，屏幕上的红线疯狂跳动。技术骨干尖叫：“干冰不够了！温度在回升！”
林舟低头，看到铺在冰面的干冰正在快速融化，白气越来越淡。他突然想起老杨说的“预制舱”——顾长风肯定在冰下埋了维持温度的设备。“安德烈，你们的探测仪能测到热源吗？”
安德烈点头，调出仪器：“有三个微弱的热源，在引爆器下方，像是……保温管。”
“是热水循环系统！”林舟恍然大悟，“他用温泉水保温，防止引爆器被冻住！快，找钻机！把保温管钻破！”
特警队员立刻拿出便携式钻机，在探测到热源的位置钻孔。冰屑飞溅中，果然有带着热气的水流涌了出来，在冰面凝成细小的冰珠。探测仪上的信号波纹，瞬间乱成一团。
“他在干扰信号！”技术骨干喊道，“有个强信号源在靠近！”
林舟抬头，看到一辆雪地摩托正从上游冲过来，驾驶者戴着黑色头盔，手里举着个信号发射器。“是顾长风！”赵铁军吼道，“我们查到他今早从赤塔边境线偷摸过来的！”
雪地摩托在冰面滑行，离引爆器区域越来越近。顾长风举起信号发射器，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林舟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安德烈大喊：“让排爆专家拆第三个引爆器！那是主控制器！”
安德烈立刻指挥队员扑向第三个引爆点。顾长风见状，狠狠按下发射器按钮——但预想中的爆炸没有来，探测仪上的信号突然全部消失了。
“怎么回事？”林舟愣住了。
技术骨干盯着屏幕，突然笑了：“是热水！他的信号被水蒸气干扰了！加上我们破坏了保温管，温度骤降，引爆器又休眠了！”
顾长风的雪地摩托在冰面打滑，赵铁军带人追上去，将他按在冰面上。林舟走过去，摘下他的头盔，看到一张布满胡茬的脸，眼神里全是不甘。
“你漏算了一点。”林舟蹲下身，“界河的水流是逆时针的，你埋在下游的保温管，早就被暗流冲偏了方向。”
顾长风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楚南市的账，还没算完……”
“该算的账，总会算清。”林舟站起身，望着对岸渐亮的天色，“安德烈，剩下的引爆器，麻烦你们了。”
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中俄边境，容不得这种疯子撒野。对了，你们的失踪警察，我们在赤塔的仓库找到了，人没事，就是冻得有点僵。”
冰层下的引线被拆除时，第一缕阳光刚好越过河岸的白桦林，洒在冰面的白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林舟踩着逐渐变软的冰层往回走，听到脚下传来“咔嚓”的轻响——不是裂痕，是春天正在靠近的声音。
赵铁军跟上来，递过一瓶热水：“顾长风嘴里的‘楚南市的账’，是不是还有尾巴？”
林舟拧开瓶盖，热气模糊了视线：“周启山找到的合同里，不是有个‘顾’字吗？查顾长风的亲属关系，特别是在楚南市工作过的。”
他喝了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冰面的裂痕里，己经有细小的水流在涌动，带着融化的雪水，奔向远处的江。冻土下的种子，大概也在等着破土的时刻。但林舟知道，只要冰层下还藏着没清理干净的引线，他就不能停下脚步。
回到河市公安局，技术组正在破解从顾长风身上搜出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舟看到一张合影——顾长风站在中间，左边是个面生的男人，右边的人却让他瞳孔骤缩。
那人穿着楚南市公安局的制服，笑得一脸温和。
是消失了半个月的张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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