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听到了！真的听到了！”那个负责勘测的老工匠叫老孙头一张脸因为激动和缺氧涨得通红。他从地道里爬出来连身上的泥都来不及拍就手舞足蹈地向林枫比划着“就在前面不到五尺的地方！我把耳朵贴在土墙上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上面有马车轱辘压过石板路的声音！还有人吆喝的声音！头儿我们挖到了！我们挖到城墙根底下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瞬间传遍了整个地下坑道。所有正在劳作的“掘子军”士兵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低沉的欢呼。半个多月了在这暗无天日连喘气都费劲的地下他们像老鼠一样挖了半个多月很多人身上都起了湿疹皮肤都泡烂了很多人因为长时间见不到阳光脸色都变得跟死人一样惨白。支撑着他们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挖过去把城墙给它挖穿了！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林枫的心里也是一阵激动。他立刻带着赵铁匠和几个核心的工匠跟着老孙头再次下到了那条主地道的最深处。地道里闷热得像个蒸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水、泥土和桐油混合在一起的古怪的味道。他们猫着腰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了最前端的工作面。林枫学着老孙头的样子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那面湿漉漉的土墙上。
“咕噜……咕噜……”“驾！驾！”果然从土墙的另一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模糊的声音。那声音很沉闷但确实是人活动的声音。他们成功了！
“好！太好了！”林枫兴奋地一挥拳头“老孙头你们立大功了！”
“嘿嘿这都是头儿您指挥得好。”老孙头憨厚地笑着。
“赵铁匠！”林枫转过头对身边的赵铁匠说道“可以准备上我们最后的大家伙了。”
“放心吧头儿！”赵铁匠拍着胸脯一脸的自信“早就准备好了！三百个大陶罐装满了咱们最好的颗粒火药还掺了我特意让人打的铁砂子和碎铁钉！保证一炮就送他们上西天！”
他们的计划是在这城墙根底下挖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然后把这三-百罐总重量超过三千斤的超级“炸药包”全部塞进去。到时候引线一点别说是一段城墙了估计小半个桂林城都能感觉到这场剧烈的地震。
然而就在他们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兴奋不己的时候一个最坏的消息突然传来了。
“报——！”一个负责另一条“假地道”的士兵连滚带爬地从坑道口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头儿！不好了！我们……我们七号坑道挖……挖穿了！”
“挖穿了？”林枫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我们挖到了一条暗河！河水……河水倒灌进来了！坑道里的弟兄们都……都被淹了！”那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枫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七号坑道那是林枫为了迷惑敌人故意安排在最靠近护城河的一条“假地道”里面有一个小队五十名“掘子军”的兄弟。
“快！快去救人！”林枫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第一个就朝着七号坑道的方向冲了过去。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七号坑道的洞口己经变成了一个浑浊的不断向外冒着气泡的泉眼。冰冷的河水夹杂着泥沙正从里面汩汩地向外涌出。完了。林枫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这么大的水量倒灌进那狭窄密闭的地下坑道里里面的人根本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兄弟啊！”跟过来的“掘子军”士兵们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们都是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的兄弟前一刻还在一起光着膀子挖着土吹着牛下一刻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活埋在了这冰冷的黑暗的地下。
林枫站在洞口看着那浑浊的泥水浑身都在发抖。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五十条人命五十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他的一个计划就这么没了。他们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愧疚和自责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林枫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头儿……”张虎走到林枫的身边声音沙哑“这……这不是您的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林枫没有说话。他知道张虎说得对。从理智上林枫明白这是战争战争就必然有牺牲。用五十个人的牺牲换来迷惑敌人的战略目的从功利的角度来看甚至是“值得”的。但是林枫的情感却无法接受。那不是冰冷的数字那是五十个曾经对林枫憨笑叫林枫“头儿”的鲜活的生命。
“传我命令。”林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杀意“把七号坑道彻底封死。”
“所有牺牲的兄弟名字都给我记下来。刻成碑立在土山顶上！等我们打下桂林本帅要亲自为他们祭奠！”
李定国得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他看着那块新立的刻满了名字的木碑沉默了许久。“先生”他拍了拍林枫的肩膀“为将者心要狠。你若不狠死的就是更多的人。”
林枫点了点头。他明白李定国的意思。从这一刻起林枫告诉自己他林枫不能再有任何的妇人之仁。他要用一场最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告慰这些长眠于地下的无名英雄。
然而七号坑道的意外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清军虽然没有发现他们的主地道但是这次的河水倒灌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他们会意识到他们的地道己经有能力越过护城河了。他们一定会加强戒备。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赵铁匠！”林枫把赵铁匠叫到了面前。
“头儿有啥吩咐？”
“我们的‘大家伙’什么时候能全部运到位？”
“最快也要两天。”赵铁匠说道“那玩意儿太金贵也太危险。运输必须得小心翼翼。”
“不行。”林枫摇了摇头“两天太长了。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一天？”赵铁匠瞪大了眼睛“头儿这……这太赶了。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岔子……”
“没有万一！”林枫的语气不容置疑“孔有德不是傻子。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我们必须赶在他想出应对之策前把城墙给他炸了！”
“可是我们的人连着挖了半个多月早就人困马乏了。现在又要他们一天之内完成这么高强度的运输我怕……”
“是啊先生”李定国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将士们确实需要休息。不然就算是把城墙炸开了我们也没有力气攻进去了。”
林枫看着李定国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脸上写满了疲惫的将士。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士气可用但体力己经到了极限。强行命令只会适得其反。必须想一个办法一个既能拖延住城里的清军为他们争取时间又能让主力部队得到休整的办法。林枫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地图上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大帅”林枫抬起头看着李定国“或许我们可以再给孔有德送上一份‘大礼’。”
“哦？”
“我们可以发动一次佯攻。”林枫指着桂林城的东门“我们集结一支部队声势浩大地去攻打东门。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让孔有德以为我们的主攻方向变了。”
“佯攻？”李定国皱起了眉头“先生我们的士兵己经很疲惫了。佯攻也是要死人的。而且一旦伤亡过大会严重影响我们后续的总攻。”
“我知道。”林枫点了点头“所以这次佯攻我们不去硬碰硬。”
“我们用另一种方式来‘攻城’。”
林枫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让李定国都感觉有些后背发凉的笑容。
“我们去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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