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您这红棉袄真鲜亮。”王秀莲蹲在井台边搓衣服,抬头看见邻居李桂兰挎着篮子从路上走,篮子里红得扎眼。
李桂兰停下脚,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可不是嘛,前儿个赶集新买的,给我家老头子做件棉坎肩。”
她掀开篮子上的布,里面是块红得发紫的布料,在日头底下泛着油光。
王秀莲心里咯噔一下。村西头那棵老槐树下,三年前吊死过个外乡女人,听说就穿着件红棉袄。
“这料子……”王秀莲咽了口唾沫,“颜色真艳。”
“艳才好呢,辟邪。”李桂兰啐了一口。
“你家柱子最近不是总说胡话?要不也扯块红布挂门上?”
王秀莲没接话,低头猛搓衣服。柱子这阵子是不对劲,每天半夜哭着说看见穿红衣服的人在窗外晃,问他是谁,只说“槐树下的”。
傍晚收衣服时,王秀莲看见晒衣绳上多了件红棉袄。不是新的,袖口磨得发亮,领口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看着像血。
“当家的,你看见谁把衣服晾咱这儿了没?”她朝屋里喊。
男人探出头:“哪有啥衣服?你眼花了吧。”
王秀莲再回头,晒衣绳上空空如也。风卷着槐树叶飘过院墙,沙沙响得像有人磨牙。
夜里刚躺下,柱子突然尖叫起来。王秀莲摸黑爬过去,摸到儿子后背全是冷汗。
“柱子咋了?做噩梦了?”男人划亮火柴,油灯的光里,柱子瞪着眼首哆嗦。
“红……红棉袄……”柱子的声音像被掐住的鸡,“在门口……冲我笑……”
王秀莲抄起门后的扁担,男人举着油灯跟在后面。院门关得好好的,门栓插得紧实,月光把槐树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张张开的鬼爪。
“哪有人?你这孩子瞎叫唤啥。”男人的声音发虚,往西周瞅了又瞅。
“真的!她站在槐树下!”
柱子哭得快背过气。
“脸是青的!舌头伸老长!”
王秀莲突然看见老槐树的树杈上挂着点红,揉揉眼再看,又啥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王秀莲去敲李桂兰家的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院里静悄悄的,鸡不叫狗不吠,只有堂屋的门帘在风里晃。
“李婶?在家吗?”王秀莲喊了两声,没人应。
掀开门帘的瞬间,她差点瘫在地上。
李桂兰吊在房梁上,脖子歪成个诡异的角度,身上穿着件红棉袄,正是她昨天赶集买的那块料子做的,红得发紫,衬得她的脸青黑如铁。
村里来了警察,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是老两口拌嘴,李桂兰想不开。
只有王秀莲知道不是,她看见李桂兰脚边掉着块碎布,和昨天在自家晒衣绳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李桂兰下葬那天,王秀莲去帮忙。起棺时,八个壮汉愣是没抬动棺材,像长在地上似的。
阴阳先生围着棺材转了三圈,脸色煞白地说:“棺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得开棺看看。”
棺材盖一掀开,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李桂兰身上的寿衣变成了那件红棉袄,原本合身的棉袄变得松松垮垮,像是里面的人突然瘦了一圈。
更吓人的是,棉袄的领口处,露出半截青灰色的脖子,根本不是李桂兰的。
“是她回来了……”人群里有人嘀咕,“三年了,还是不肯走……”
阴阳先生掏出黄符贴在棺材上,嘴里念念有词,符纸刚贴上就冒起黑烟,烧得只剩个角。
他“哎哟”一声,指着棺材说:“她要找替身!穿红衣服的!”
王秀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柱子昨晚说看见红棉袄,李桂兰又死在红棉袄里……她突然想起自己箱底也压着件红棉袄,是结婚时娘给做的,十几年没穿了。
回到家,王秀莲翻箱倒柜,把那件红棉袄找出来。布料早就褪色,看着灰扑扑的,可摸在手里却烫得吓人。
“当家的,咱把这衣服烧了吧。”她声音发颤。
男人夺过棉袄:“烧啥?好端端的衣服。”
他把棉袄往炕上一扔。
“我看就是李桂兰自己作死,跟啥红棉袄没关系。”
夜里,王秀莲被冻醒了。睁眼一看,男人不在身边。她披了件衣服出去,看见男人站在院里,背对着她,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当家的,大半夜的你站这儿干啥?”她走过去,刚要碰男人的胳膊,男人猛地转过来。
月光下,男人的脸白得像纸,嘴角咧到耳根,笑得上气不接。更吓人的是,他身上穿着那件红棉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领口勒得他脖子发红。
“你看……好看不?”
男人的声音尖细得像女人。
“她夸我穿红的好看……”
王秀莲吓得魂飞魄散,抄起门后的锄头就往男人身上砸。男人“嗷”一声倒在地上,红棉袄的袖口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肉,不像活人的。
“柱子!柱子!”王秀莲哭喊着往屋里跑,推开儿子房门,心凉了半截。
柱子坐在炕沿上,正慢条斯理地穿那件红棉袄。衣服太长,拖到地上,他却像没看见似的,一边扣扣子一边朝王秀莲笑。
“娘,你看我像不像槐树下的阿姨?”柱子的眼睛黑沉沉的,一点光都没有。
“她说明天带我去赶集,再买块红布……”
王秀莲扑过去想抢棉袄,手刚碰到布料,就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回手。棉袄上沾着黏糊糊的东西,闻着像血。
“你别碰她的衣服!”柱子突然尖叫,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她会生气的!”
王秀莲看着儿子脸上陌生的表情,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话:吊死的人穿红衣服,会化成厉鬼,要找三个替身才能投胎。李桂兰是第一个,男人是第二个,柱子……
她转身冲出屋,首奔村西头的老槐树。树底下站着个穿红棉袄的女人,背对着她,头发长得拖到地上。
“你放过我儿子!”王秀莲捡起块石头就扔过去。
女人慢慢转过身。脸是青的,舌头伸出来老长,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正是三年前吊死的那个外乡女人。可她身上的红棉袄,却是王秀莲结婚时那件。
“我冷……”女人的声音像风刮过破纸,“借你儿子暖暖……就一晚……”
“你做梦!”王秀莲突然想起什么,掏出火柴,“你不是喜欢红棉袄吗?我给你烧件新的!”
她把自己那件红棉袄扔到地上,划亮火柴点着。火苗“腾”地窜起来,红得发紫,映得女人的脸忽明忽暗。
“不——”女人尖叫着后退,红棉袄的袖子被火星燎到,瞬间烧了起来。她在地上打滚,惨叫声越来越尖,最后变成一阵黑烟,钻进老槐树的树洞里。
火灭了,地上只剩堆黑灰。王秀莲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抖。
回到家,男人躺在院里,人事不省,身上的红棉袄不见了,脖子上的勒痕还在。柱子在炕上睡得正香,嘴角带着笑,像是做了个好梦。
第二天,男人醒了,啥都不记得,只说脖子疼。柱子也恢复了正常,再也没说见过穿红棉袄的人。
可王秀莲总觉得不对劲。那天烧棉袄的地方,长出一圈红色的蘑菇,碰一下就流出像血一样的水。
老槐树下的树洞,每到半夜就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缝衣服。
有天赶集,王秀莲看见个卖布料的摊子,最上面摆着块红得发紫的布,在日头底下泛着油光,和李桂兰买的那块一模一样。
“大姐,买块红布不?”摊主是个陌生的男人,笑得一脸褶子,“辟邪,可好用了。”
王秀莲刚要走,听见摊主又说:“前儿个有个穿红棉袄的大姐也来买,说要给她儿子做件新衣服呢……”
王秀莲猛地回头,摊主的脸在人群里忽隐忽现,嘴角咧得老大,露出两排尖牙。他身后的布堆里,好像有件红棉袄的角在晃。
她没敢再看,撒腿就往家跑。跑到村口,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孩,背对着她,正伸手够树杈上挂着的什么东西。
风卷着槐树叶飘过,沙沙响得像有人在笑。王秀莲捂着脸,不敢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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