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楼连个电梯都没有，你确定租这儿啊？”
李梅拖着行李箱，三阶一喘地爬着楼梯，楼道里飘着股陈腐的霉味。
“还有这鸽子，从进小区就跟着，瘆得慌。”
张磊回头指了指窗外，灰扑扑的晾衣绳上落着七八只鸽子，全是白的，红眼珠首勾勾盯着楼道口：“便宜啊，一月才八百。房东说前租客突然搬走，家具都留下了，捡个大便宜。”
六楼的房门虚掩着，推开门时，鸽粪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客厅沙发上落着层白绒毛，茶几上摆着个生锈的鸟食罐，里面的小米早发霉了。
“前租客是养鸽的？”李梅皱眉踢开脚边的羽毛，“这阁楼怎么锁着？”
通往阁楼的木门挂着把黄铜锁，锁孔里卡着根羽毛。
张磊掏出钥匙串试了半天，锁芯“咔哒”一声弹开，门后立刻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几十只白鸽从楼梯口飞出来，在客厅里盘旋两圈，齐刷刷撞向窗户，玻璃被撞得嗡嗡响。
“神经病！”李梅捂着头蹲下去，手背上不知被什么划了道血痕，“快把它们赶出去！”
张磊挥着扫帚追鸽子，无意间瞥见阁楼楼梯上的东西，台阶上摆着十几个铁丝笼，每个笼子里都蹲着只死鸽，脖子拧成诡异的角度，眼珠被挖空了，窝里垫着的不是干草，是揉成团的照片，照片上都是同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
“这什么玩意儿？”
他捡起张照片，女人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的晾衣绳上落着只断了腿的白鸽。
“前租客是变态吧？”
阁楼的天窗没关，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地板。角落里堆着个木箱，箱盖半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全是鸽子骨架，脖子上都系着红绳，绳结打得整整齐齐，像是某种仪式。
“我们还是退租吧。”李梅的声音发颤，她刚才在卧室衣柜里看到件东西，女人的碎花裙挂在最里面，裙摆上沾着黑褐色的污渍，闻着像血。
“退什么退？押金都交了。”张磊把死鸽笼拖到墙角，“估计是以前住的人感情不顺，拿鸽子撒气。”
夜里十点，李梅被窗户的响动吵醒。客厅的灯没开，月光照在窗台上，落着只白鸽，嘴里叼着根头发，黑长的，像她早上梳头时掉的那缕。
“张磊！你看！”她推醒身边的人，再回头时，鸽子己经不见了，窗台上留着个血字，歪歪扭扭的像个“死”字。
“你眼花了吧？”张磊揉着眼睛开灯，窗台上只有几粒鸟粪，“明天我找物业说说，把这楼的鸽子都赶走。”
凌晨三点，阁楼突然传来“咕咕”声，不是鸽子叫，像是人被捂住嘴发出的呜咽。
李梅攥着张磊的胳膊不敢出声，那声音越来越近，顺着楼梯往下走，停在卧室门口。
“谁……谁在外面？”张磊抄起床头的台灯。
门外没声音了，只有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层叠一层，像是有上百只鸽子停在走廊里。
天刚亮，两人就冲到物业办公室。穿蓝制服的老头听他们说完，突然叹了口气：“你们租的是601吧？那屋子前两年死过人。”
“死了谁？”李梅追问。
“一个女的，姓刘……”老头往茶杯里续水。
“跟男朋友吵架，被关在阁楼里活活饿死了。听说她以前最喜欢养鸽子，阳台上总落着一群白的。”
张磊突然想起那些铁丝笼：“那她男朋友呢？”
“跑了，”老头的声音压低，“警察来的时候，阁楼里除了那女的尸体，还有十几个鸽笼，里面的鸽子全被拧断脖子了，跟那女的死状一样。”
回到601时，客厅里落满了白鸽，黑压压的一片，看见他们进来，齐刷刷转过头，红眼珠里映着两人的影子。
“滚开！”
张磊挥着扫帚乱打，鸽子被打得掉在地上，却没死，扑腾着翅膀又飞起来，只是羽毛下面的皮肤越来越薄，露出里面的红肉，像剥了皮的人。
李梅冲进卧室想收拾东西，打开衣柜时尖叫出声，那件碎花裙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裙子里塞满了鸽子，正从领口、袖口往外钻，每个鸽子的嘴里都叼着块碎肉，血淋淋的，像是从人身上撕下来的。
“走！快走！”张磊拽着她往门口跑，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无数根红绳，从门缝里钻进来，缠在他手腕上，绳头系着的不是蝴蝶结，是用鸽骨拼的小人，眼睛的位置嵌着红豆，正盯着他笑。
阁楼的“咕咕”声又响了，这次听得清清楚楚，是女人的哭声，混着鸽子叫：“我的鸽子……我的鸽子饿了……”
白鸽突然开始撞墙，一只接一只，血溅在墙上，慢慢汇成个模糊的人影，穿碎花裙，长发垂到地上，手里捧着个铁丝笼，笼子里蹲着只血肉模糊的东西，看不清是鸽子还是人。
“你们……看到我的鸽子了吗？”
女人的脸转过来，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黑洞里淌着血。
“它们说……想吃新鲜的肉。”
张磊拉着李梅冲进阁楼，关上门的瞬间，听见楼下传来骨头被啃咬的声音，清脆的，像鸽子在啄食玉米。
阁楼的天窗被鸽粪糊死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李梅摸着墙想找开关，指尖却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是一只手，从墙里伸出来的，指甲缝里塞满了羽毛。
“救……救我……”墙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她把我……缝在墙里了……”
张磊划亮打火机，火光照亮了墙壁，上面有块新砌的水泥，水泥没干，隐约能看见里面嵌着个人形，西肢扭曲，嘴被什么东西塞着，鼓鼓囊囊的，像是只活鸽子。
“是她男朋友……”李梅瘫在地上，“她把他也关起来了……”
水泥墙突然裂开道缝，里面伸出无数只手，抓着他们的脚踝往墙里拖。张磊看见墙缝里的东西，那些不是手，是鸽子的爪子，长满了白毛，指甲却像人的一样尖利。
“你们……会变成我的鸽子……”女人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带着羽毛摩擦的沙沙声，“永远永远的陪着我……”
打火机掉在地上，火苗最后闪了一下，照亮了阁楼的横梁，上面挂着两个铁丝笼，笼子里空空的，只有两根红绳在晃，绳头系着的鸽骨小人，眼睛嵌着的红豆，亮得像在笑。
楼下的鸽叫声突然停了，整栋楼安静得可怕，只有阁楼里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是有新的鸽子，住进了它们的新家。
三天后，物业老头来收房租，发现601的门没锁。客厅里落满了白鸽，看见他进来，齐刷刷飞上天窗。
沙发上摆着个新的铁丝笼，笼子里蹲着两只“鸽子”，穿着人的衣服，脖子被拧成诡异的角度，眼珠被挖空了，窝里垫着的，是揉成团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男女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的晾衣绳上，落着一群雪白的鸽子。
老头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把生锈的钥匙，锁上阁楼的门。
钥匙串上挂着个小东西，是用鸽骨拼的小人，眼睛的位置嵌着红豆，在阳光下亮得像血。
他转身下楼时，口袋里的鸟食罐“当啷”响了一声，罐子里的小米上，落着根黑长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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