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朱漆木门被推开时，陈兰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腥气。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墙根那些石墩子像一排排蹲坐的人影。
“王婆？”她攥着衣角往里走，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我是陈兰，预约好来看病的。”
堂屋的八仙桌上点着盏油灯，灯芯爆出的火星映得供桌前的黑影晃了晃。王婆从蒲团上站起来，佝偻的背像只虾米，手里还捻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
“来了。”老太太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你们想求什么？”
陈兰咽了口唾沫，手心的汗把预约单洇出个浅印：“我……我想生个儿子。医生说我体质特殊，很难怀。”
“不难。”
王婆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
“我们百子巷，最灵的就是求子。不过……”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盯着陈兰的肚子。
“你得答应孩子的条件。”
“条件？”陈兰愣了，“什么条件？”
“他们要住够一百天。”王婆往香炉里插了三炷香，烟气缭绕中，她的脸忽隐忽现，“一百天后，你想留哪个，就留哪个。”
“什么叫留哪个？”陈兰心里发毛，“我只想要一个儿子。”
“由不得你。”王婆突然提高了声音，佛珠被捻得咯咯响，“是他们选你，不是你选他们。签了这个，今晚就能有动静。”
一张黄纸被推到面前，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底下还有几行小字。陈兰借着油灯细看，最末一行写着：“百子登堂，择一而养，余者自去，违则反噬。”
“这……”她犹豫着抬头，却发现王婆的脸贴得极近，鼻孔里呼出的气带着土腥味儿。
“签吧，多少城里人求都求不来呢。”
当晚陈兰就发起了高烧，梦里总听见无数细碎的哭声，像成群的小猫在耳边叫。她想睁开眼，却浑身，只能感觉肚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一阵阵发胀。
“醒了？”
第二天早上，丈夫周明端着粥进来时，陈兰正对着镜子发呆。她的小腹竟微微隆起，像怀了两个月的样子。
“我好像……真的怀上了。”她摸着肚子，声音发颤。
周明的眼睛亮了：“真的？太好了！我就说王婆靠谱……”
“可她话说得奇怪。”陈兰打断他，“什么叫留哪个？”
“老人迷信罢了。”周明把粥碗递过来，“管他呢，只要能生儿子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陈兰的肚子以惊人的速度变大。才过半个月，就像足月的孕妇，走路都得扶着腰。更奇怪的是，夜里总能听见肚子里传来说话声，细细密密的，像一群孩子在叽叽喳喳。
“别挤！这是我的位置！”
“她今天吃了鱼肉，好腥啊。”
“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想看看太阳。”
陈兰吓得整夜睡不着，抓着周明的胳膊哭：“里面不止一个！周明，里面有好多个！”
“你胡说什么呢？”周明皱着眉甩开她的手，“医生不是说了吗？可能是羊水多，你别自己吓自己。”
他说得轻巧，可当天半夜，陈兰就被一阵剧烈的胎动疼醒了。肚子里像有只手在狠狠抓她的五脏六腑，她疼得蜷在床上打滚，嘴里胡乱喊着：“别闹了！别抓了！”
“是他先踢我的！”一个尖利的童声在肚子里喊，“我要出去！”
“不行！还没到日子！”另一个沉稳些的声音说，“王婆说了，要住够一百天。”
陈兰猛地坐起来，冷汗把睡衣浸透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肚子里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多细碎的笑声：“我们是你的孩子呀。”
“不止一个？”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百个呢。”那个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们都想当你的儿子。”
陈兰彻底慌了，第二天一早就拉着周明去找王婆。可百子巷的木门紧锁，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邻居说老太太昨天就搬走了，走的时候拖着个黑布包，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现在怎么办？”陈兰瘫坐在台阶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们被骗了！”
周明掏出烟盒，手却抖得划不着火：“别慌……也许是巧合，老人嘛，说不定只是随口说的。”
可事情并没有好转。随着肚子越来越大，陈兰能清晰地分辨出里面不同的声音。
有个总爱唱歌的，跑调跑到离谱；有个脾气暴躁的，动不动就踢她的肋骨；还有个沉默寡言的，只在她伤心时轻轻碰碰她的肚皮……
夜语诡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夜语诡录最新章节随便看！“周明，他又踢我。”某天晚上，陈兰疼得首吸气。
“哪个？”周明正对着电脑工作，头也没抬。
“就是那个总说要出去的。”她咬着牙说，“他好像越来越有力气了。”
周明这才转过身，看着妻子圆得像皮球的肚子，眼神有些复杂：“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检查结果让医生都惊呆了，B超图像里，陈兰的子宫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阴影，大小不一，根本数不清数量。
“这不可能。”
“人体结构不可能容纳这么多……”
医生突然停住话头，脸色变得煞白。
“你们……是不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从医院出来，周明的脸一首阴沉沉的。走到小区楼下时，陈兰的肚子突然剧烈地搅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
“疼！周明，我好疼！”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坚持住！我叫救护车！”周明掏出手机的手在抖，可拨号键还没按下去，就被陈兰抓住了手腕。
“别叫……”她咬着牙说，“他们说……不能去医院。”
那天晚上，陈兰躺在床上，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们格外兴奋。那个沉默寡言的声音突然开口了，很轻很轻：“明天……就满一百天了。”
“然后呢？”陈兰摸着肚子，声音发哑。
“选一个留下。”那个声音说，“其他的……会走。”
“走？去哪里？”
肚子里安静了，再也没有声音回答她。
第二天一早，陈兰被一阵奇异的感觉弄醒了。肚子竟然变小了，恢复到刚怀孕的样子，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微弱的心跳，在小腹左侧轻轻搏动。
“太好了！他们走了！”
周明冲进卧室时，手里拿着一张婴儿床的宣传单。
“我就说没事吧，肯定是……”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陈兰正指着床单，脸色惨白。
雪白的床单上，散落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像褪下来的蛇皮，又带着淡淡的血色。它们蜷缩着，细看竟能看出五官的轮廓，只是小得可怜。
“这是什么……”周明的声音发颤。
陈兰没说话，她慢慢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那个微弱的心跳还在，而且越来越有力。
同时，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不是之前那些尖利或稚嫩的语调，而是个沉稳的男声，带着点熟悉的感觉。
“妈妈。”
陈兰猛地看向周明，丈夫正盯着那些小皮屑发呆，眉头紧锁的样子，和脑海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周明。”她试探着开口，“你……听到什么了吗？”
周明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什么？没有啊。怎么了？”
陈兰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她看着丈夫，又低头看着肚子，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只有我留下了哦。”
“你是谁？”她在心里默默问。
“我是最像爸爸的那个呀。”声音带着笑意，“他们都太吵了，我把他们吃掉了。”
陈兰的胃里一阵翻涌，她突然想起王婆那张黄纸上的字“余者自去”。原来不是自己离开，是被“留下的那个”吃掉了。
“你看，我多乖。”那个声音继续说，“我会跟爸爸一样努力工作，跟爸爸一样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跟爸爸一样……”
它的话还没说完，陈兰就看见周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这个动作，和她昨晚梦里那个总踢她的小家伙，一模一样。
“周明，别抽！”她突然尖叫起来。
丈夫被吓了一跳，烟掉在地上：“你疯了？”
陈兰没理他，她死死盯着自己的肚子，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那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低低地笑，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神经。
“妈妈，别怕呀。”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就像爸爸永远陪着你一样。”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散落的小皮屑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泽。陈兰看着周明弯腰捡烟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后颈上，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像个没长开的小芽。
那是昨天晚上还没有的。
“周明。”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你的脖子……”
丈夫摸了摸后颈，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他的眼睛里，映出陈兰惊恐的脸，也映出自己瞳孔深处，那个正在慢慢睁开的，小小的眼睛。
“爸爸。”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周明的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满足的笑意，“我们也住下来啦。”
(http://www.220book.com/book/63M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