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地方网怎么回事？”林深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屏幕亮起又暗下去，映出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这是他租下这间老公寓的第三个月，墙皮剥落的卫生间里，那面嵌在红木框里的镜子总让他觉得不舒服，尤其是晚上，镜中的人影好像总比自己慢半拍。
“咚咚咚。”
敲门声来得突然，林深瞥了眼时间，十一点十七分。他起身时踢到了床底的纸箱，里面是上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唱片机，还没来得及修。
“谁啊？”
“您的快递。”门外的声音很闷，像隔着层湿棉花。
林深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灯坏了，只能看见个穿蓝色工装的模糊轮廓，手里捧着个半人高的纸箱。
“我没买东西啊。”
“收件人林深，地址没错。”对方把纸箱往门上靠了靠，发出纸壳摩擦的沙沙声。
“签个字吧。”
笔尖划过签收单时，林深注意到快递单上的寄件人信息是空的。
“这里面是什么？”
“不清楚，写着易碎品。”快递员转身就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响得奇怪，像是拖着什么重物。
纸箱被拖进卧室时，林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东西在挠纸壳。
他找来美工刀划开胶带，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檀香飘出来，箱子里铺着厚厚的黑色丝绒，裹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雕着缠枝莲纹样，锁是黄铜的，己经生了绿锈。
“搞什么啊！这么神秘。”他捏着锁晃了晃，没晃开，随手把木盒扔在梳妆台。
转身的瞬间，镜子里的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而现实里的他正揉着眼睛。
“操！”
林深猛地回头，镜子里的人影和他动作一致了，只有鬓角的碎发比实际的长了些，像刚淋过雨粘在皮肤上。
那夜他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有东西顺着床脚往上爬，冰凉的，带着点滑腻。
凌晨三点他突然惊醒，摸向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光里，一缕乌黑的长发缠在他的手指上，发根还带着点湿意。
“什么玩意儿？”他甩手把头发扔到地上，那缕头发却像活物似的蜷缩起来，钻进了床底。
第二天林深请了假，蹲在地上用衣架往床底够了半天，只勾出团灰絮。他把这事告诉好友赵磊时，对方正嚼着汉堡打字。
“你是不是最近看恐怖片看多了？”赵磊发来个翻白眼的表情包，“那老楼本来就阴气重，我上次去都看见墙缝里长蘑菇了。”
“不是幻觉，那头发真的会动。”
林深对着镜子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发质偏硬，和昨晚那缕柔软的长发完全不同。
“而且那个木盒子，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打开看看不就完了？”
下午林深找了把螺丝刀撬开木盒的锁，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个青瓷小瓶，瓶口用软木塞封着。
拔开塞子的瞬间，檀香味更浓了，瓶底沉着团漆黑的东西，像是泡在油里的头发。
“搞封建迷信？”他把瓶子倒过来晃了晃，没东西出来。正准备扔时，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
“你把它放回去。”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电流杂音，“不然它会不高兴的。”
林深心里一紧：“你谁啊？这东西是你寄的？”
“它饿了很久了。”对方没回答，“你昨晚是不是碰过它？”
电话突然断了，再打过去己是空号。林深盯着青瓷瓶看了半晌，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把瓶子塞回木盒，锁好塞进衣柜最深处。
那天晚上，卫生间总有滴水声。林深拧了好几次水龙头，确定关紧了，可躺回床上仍能听见“滴答、滴答”，像有人在耳边吐气。
他猛地坐起来，看见门缝里渗进一缕黑发，正缓缓往床边爬。
“别过来！”他抄起台灯砸过去，黑发瞬间缩回门外。
第二天林深请人来修水龙头，师傅检查了半天，说管道没问题。
“你这镜子有点邪门啊。”
师傅指着卫生间的镜子。
“刚才我看见里面有个女的梳头。”
林深头皮发麻：“您看错了吧，我一个人住。”
“那可能是光线问题。”师傅收拾工具时，不小心碰掉了镜子旁的香薰，玻璃碎在地上，露出底下泛黄的报纸剪报，日期是二十年前，标题写着“长发女歌手家中遇害，头发离奇失踪”。
林深捡起剪报，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弯弯，正是他前几天在网上刷到的老歌手里的主唱苏曼。
听说她当年死在出租屋里，凶手没找到，唯一的怪事是她那及腰的长发全没了。
“你认识她？”师傅凑过来看了眼，“我年轻时候迷过她，后来听说她死得蹊跷，家里发现好多剪断的头发。”
那天晚上林深失眠了，他翻出苏曼的歌来听，《青丝缠》的前奏刚响起，衣柜突然发出响动。
他握紧了水果刀走过去，打开柜门，木盒的锁不知何时开了，青瓷瓶倒在地上，里面的头发不见了。
“你找到它了吗？”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深猛地回头，镜子里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长发垂到脚踝，脸色惨白，正是苏曼的样子。
而现实里的卫生间门口，只有一缕缕黑发从门缝里涌进来，像蛇一样缠上他的脚踝。
“是你寄的盒子？”林深的刀在发抖，“你想干什么？”
“它需要养分。”镜中的女人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你昨晚是不是掉头发了？”
林深突然想起早上梳头时掉了大把头发，当时没在意。那些黑发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冰凉的触感像水草，他挥刀去砍，却只切断了几根，断发落地后立刻钻进地板缝。
“二十年前，他们也是这样……”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
“他们拔掉我的头发，说这样我就唱不出歌了。”
林深的胳膊被头发缠住，勒得生疼：“谁？谁害了你？”
“你不是也在掉头发吗？”女人的脸贴在镜面上，鼻子都挤变了形，“它说你的发质很像我，很适合……”
剧痛从头皮传来，林深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头发正一根根竖起，脱离头皮，飘向镜中的女人。
他想喊，却被涌进嘴里的头发堵住，那些头发顺着喉咙往下滑，带着股腐烂的腥味。
“它饿了太久了。”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满足的叹息，“现在，你也有长头发了。”
林深最后看见的，是镜中自己的头顶变得光秃秃，而那些掉下来的头发，在女人身后织成了一张黑色的网。
三天后，赵磊联系不上林深，报警撬开了房门，屋里没人，只有卫生间的镜子碎了一地，每块碎片里都缠着几根黑发。
警察在衣柜里找到那个木盒，里面的青瓷瓶装满了新鲜的头发，发根还带着血。
赵磊收拾遗物时，发现林深的手机里存着段录音，是苏曼的《青丝缠》，但副歌部分被换成了男人的惨叫，背景里有无数头发摩擦的沙沙声。
“你听，它在唱歌呢。”
赵磊猛地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鬓角不知何时长出了几缕乌黑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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