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是被浴室的滴水声吵醒的。
他摸过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十七分，屏幕光映着旁边空荡荡的枕头，周芸的位置凉了快半个月。
自从他伪造了那场“意外车祸”，把周芸和五岁的儿子乐乐推下江，拿着保险公司赔的两百万跟小三林薇搬进这房子，就总在半夜听见奇怪的声音。
“又醒了？”
林薇揉着眼睛坐起来，指尖划过李墨胳膊上的旧疤，那是周芸刚嫁给他时，他帮邻居修水管被铁片划的，当时周芸哭着帮他贴创可贴，说“以后别干这么危险的活”。
李墨甩开她的手，烦躁地往浴室走：“还不是那破水管，滴得人睡不着。”
浴室门一推，一股冷意裹着水汽扑过来，瓷砖上积着层薄薄的水，像刚有人洗过澡。
水龙头明明关得很紧，却偏有水滴顺着管壁往下掉，“嗒、嗒”砸在盆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搞什么鬼。”
李墨骂着伸手去拧水龙头，指尖刚碰到金属把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孩的笑声，软乎乎的，像乐乐每次吃了糖之后的笑。
他猛地回头，浴室空无一人，只有镜子上蒙着层白雾，雾里隐约映出个小小的影子，穿着乐乐生前最喜欢的黄色恐龙睡衣。
“乐乐？”
李墨的声音发颤，他明明看着乐乐的尸体被捞上来，小小的身体泡得发胀，怎么会在这里？
他伸手去擦镜子，白雾擦掉一块，里面的影子却不见了，只剩他自己脸色惨白的脸。
“墨哥，怎么了？”林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不耐烦，“别磨蹭了，明天还要去看新车呢。”
李墨深吸口气，把那股寒意压下去，转身走出浴室：“没什么，水管有点漏，明天叫人来修。”
他躺回床上，林薇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可他却睁着眼到天亮，只要一闭眼，就看见周芸坐在床边，头发湿淋淋的，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被子上，问他“墨哥，乐乐冷，你能不能把他的睡衣拿给我”。
第二天下午，李墨带着林薇去4S店，刚进大门，销售就笑着迎上来：“李先生，您订的那辆奔驰己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他刚要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却没人说话，只有电流的“滋滋”声，还有个女人轻轻的啜泣声，像极了周芸的声音。
“谁啊？”林薇挽着他的胳膊问。
“不知道，骚扰电话。”
李墨挂了电话，心里却发慌，他明明己经把周芸的手机号注销了，怎么还会有这种电话？
他强装镇定跟着销售去看车，刚拉开驾驶座的门，就看见副驾驶座上放着个黄色的恐龙玩偶，那是乐乐的，车祸那天乐乐就抱着这个玩偶，尸体捞上来时，玩偶还攥在他手里，李墨亲手把它扔进了江里。
“这是谁放的东西？”李墨的声音变了调。
销售也愣了：“李先生，我们这车昨天刚到，还没别人碰过呢，怎么会有玩偶？”
林薇把玩偶拿起来，嫌恶地扔在地上：“肯定是哪个清洁工不小心落这儿的，别管了，我们试驾车吧。”
李墨没动，他盯着地上的玩偶，玩偶的眼睛是黑色的纽扣，像是在盯着他看，嘴里还掉出张纸条。
上面是用红色的笔写的字，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孩写的：“爸爸，我冷。”
“乐乐……”
李墨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浴室的影子，还有那个陌生电话，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林薇扶着他，语气里带着不满。
“不就是个破玩偶吗？至于吓成这样？”
李墨甩开她的手，捡起那张纸条，红色的墨水像是还没干，蹭在指尖黏糊糊的，闻起来有股铁锈味，像血。
他不敢再待下去，拉着林薇就往外走：“这车我不买了，我们回去。”
回到家时，天己经黑了，李墨刚打开门，就看见客厅的灯亮着，沙发上坐着个女人，背对着他，穿着周芸生前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连衣裙，头发长到肩膀，和周芸一模一样。
“谁让你进来的？”李墨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里的钥匙“哐当”掉在地上。
女人慢慢转过身，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往上翘着，像是在笑：“墨哥，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周芸啊。”
“你不是周芸！周芸己经死了！”
李墨嘶吼着，想往后退，却撞到了林薇，林薇吓得尖叫起来：“鬼啊！有女鬼！”
“我死了？”
周芸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水汽。
“可是我还没拿到我的东西呢，墨哥，你把我的保险金给了别人，把我的儿子扔在江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李墨，脚下的地板湿了一片，像她刚从江里走出来。
“不是我！是意外！是车祸意外！”
李墨语无伦次地辩解，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开车带着周芸和乐乐去江边，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然后在周芸解开安全带的瞬间，猛地把方向盘往江边打，车子掉进江里时，他看见周芸抱着乐乐，拼命地拍打着车窗，喊他“墨哥，救我们”，可他却转身就跑，连回头都没回头。
“意外？”
周芸笑了，笑声尖锐刺耳。
“那你为什么要在车子掉进江之前，把乐乐的安全带解开？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机扔进江里？为什么要跟林薇说，等拿到保险金就娶她？”
李墨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这些事他只跟林薇说过，周芸怎么会知道？
他看向林薇，林薇早就吓得瘫在地上，指着周芸说：“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知道的！你别找我！”
“我当然知道。”
周芸走到林薇面前，蹲下来，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她。
“我在江里待了半个月，每天都能听见你跟李墨说，要把我的衣服都扔掉，要把乐乐的玩具都烧掉，你还说，我死得好，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当李太太了。”
林薇吓得浑身发抖，想往后爬，却被周芸抓住了脚踝，周芸的手冰凉刺骨，像冰锥一样扎进林薇的皮肤里：“你想要我的位置，想要我的钱，那你就要替我待在江里，陪我的乐乐好不好？”
“不要！放开我！李墨救我！”林薇尖叫着看向李墨。
可李墨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都动不了，他看见周芸的头发慢慢变长，缠住了林薇的脖子，林薇的脸越来越紫，最后没了声音，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现在，该我们了，墨哥。”
周芸站起来，转向李墨，她的脸上慢慢长出了眼睛，是周芸的眼睛，水汪汪的，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可眼神里却满是恨意。
“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吗？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会一辈子疼乐乐，你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周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
“我不该背叛你，不该杀了你和乐乐，我把保险金都还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太晚了。”
周芸摇了摇头，她的身后慢慢出现了个小小的身影，是乐乐，穿着黄色的恐龙睡衣，脸上带着笑，手里抱着那个恐龙玩偶。
“乐乐在江里很孤单，他每天都在问我，爸爸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什么要把他扔在江里。”
乐乐走到李墨面前，仰起头看着他，声音软乎乎的：“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乐乐了？乐乐很乖的，乐乐再也不闹着让你陪我放风筝了，你别不要乐乐好不好？”
李墨看着乐乐的脸，想起以前乐乐总是拉着他的手，让他讲故事，让他陪自己玩，想起周芸总是在他下班回家时，做好热饭热菜等着他，想起他们一家三口曾经那么幸福，可他却为了钱，为了小三，亲手毁了这一切。
“乐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李墨伸出手，想摸摸乐乐的头，可他的手却穿过了乐乐的身体，什么都没摸到。
“爸爸，你跟我们一起回江里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乐乐笑着说，他的手和周芸的手一起抓住了李墨的胳膊，他们的手冰凉刺骨，李墨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像是被泡在江水里一样。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回江里！”
李墨拼命挣扎，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沉，他看见周芸和乐乐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变成了他们尸体被捞上来时的样子。
周芸的头发湿淋淋的，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乐乐的身体泡得发胀，玩偶还攥在手里。
“墨哥，这是你欠我们的，你要慢慢还。”
周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越来越远。
“我们会一首陪着你，首到你把欠我们的都还清。”
李墨的意识慢慢模糊，最后他看见的，是周芸和乐乐拉着他的手，走进了一片漆黑的江水里，江水冰冷刺骨，水草缠住了他的身体，像无数只手，把他往江底拖。
他想喊救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进无尽的黑暗里。
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李墨和林薇死在了家里，李墨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用红色的笔写的字：“枕边债，血来还。”
林薇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长长的头发，像是被什么东西勒死的。
警察来调查时，在客厅的沙发下发现了一个黄色的恐龙玩偶，玩偶的眼睛是黑色的纽扣，嘴里掉出张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爸爸，我们回家了。”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有两个影子从这栋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慢慢走向江边，江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在欢迎他们回家。
而那栋房子里，从此再也没有半夜的滴水声，也没有小孩的笑声，只有无尽的寂静，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被鲜血染红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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