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手机站在水库坝上时,风裹着水腥气往衣领里灌,屏幕上陈默的消息还在跳。
“催什么催,后备箱塞了箱啤酒,再等我十分钟,钓不到鱼你负责报销今晚的串儿。”
我回了个“滚”,把手机揣进冲锋衣内兜,抬头望了眼天。
月亮被云遮得只剩圈模糊的光晕,水库对岸的山像蹲在暗处的巨兽,连虫鸣都稀稀拉拉的,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在夜里听着格外清楚。
这地方是陈默找的,说是什么“野钓秘境”,前几天刚跟钓友来过,钓上三条两斤多的鲫鱼。
我本来不想来,上周值夜班熬得头晕,可架不住他缠,说“夜钓才有意思,白天哪能钓着大家伙”,最后还补了句“你该不会是怕黑吧”,我这才咬着牙来了。
坝下传来汽车引擎声,远光灯刺破黑暗,我眯着眼往下走。
陈默己经从驾驶室钻出来,手里拎着个折叠钓椅,嗓门大得能惊飞水鸟:“你咋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得磨磨蹭蹭到八点。”
“再不来,你该以为我临阵脱逃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鱼竿,掂量了下。
“你这竿子新买的?上次不还说旧的能用吗?”
“嗨,上次跟老王钓,他那竿子趁手,我回家就下单了。”
陈默弯腰开后备箱,翻出个泡沫箱。
“饵料我拌好了,酒米也带了,今晚争取钓条草鱼,回去让你嫂子炖汤。”
我们沿着坝边的小路往下走,脚下的石子硌得鞋底响,水库边的泥地软乎乎的,踩上去能陷进去半指。
陈默选了个靠近芦苇丛的位置,把钓椅撑开,又拿出夜钓灯,“啪”地按亮,光柱首首地照在水面上,映出一圈晃动的光斑。
我挨着他坐下,往鱼钩上挂饵料,手指碰到黏糊糊的面团,心里有点发毛。
不是怕鱼,是这夜里太静了,除了我们俩的说话声,就只有风吹芦苇的声音,还有水浪拍岸的“哗啦”声,像有人在水里走,拖着湿漉漉的脚。
“你听见没?”
我抬头看陈默,他正低头调鱼漂,头也没抬:“听见啥?风呗,这地方偏,风大正常。”
“不是风,像脚步声。”我往水里瞥了眼。
夜钓灯的光有限,只能照到身前几米远的地方,再往外就是黑漆漆的一片,连水的颜色都看不清,只能看见光斑在晃。
陈默终于抬起头,嗤笑了声:“你是不是夜班熬出幻觉了?这地方除了咱们俩,哪还有人?再说了,谁大半夜往水库里走?嫌命长啊?”
他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能真是太累了。
我把鱼钩甩出去,鱼线“嗖”地划破空气,坠入水里,鱼漂立在光斑中央,像个小小的白点。
我们俩没再说话,都盯着鱼漂,夜钓灯的光有点刺眼,照得我眼睛发酸。
过了大概十分钟,陈默的鱼漂动了下,他立刻坐首了身子,手攥着鱼竿,声音压低了:“来了来了!”
鱼漂又动了下,接着往下沉,陈默猛地一提竿,鱼竿弯成个漂亮的弧度。
“嗬,力道不小!”
他往后拽了拽,水里传来“哗啦”的声响,像是有条大鱼在挣扎。
我也凑过去看,夜钓灯的光里,能看见一条银闪闪的鱼在水面上翻跳,大概有一斤多。
陈默笑着收线:“可以啊,开门红!今晚运气不错。”
他把鱼放进鱼护里,鱼护沉进水里,只露出个口沿。
我看着那条鱼在水里扑腾,心里的那点不安又冒了上来,刚才陈默拽鱼竿的时候,我好像听见芦苇丛里有动静,不是风吹的“沙沙”声,是“窸窸窣窣”的,像有人在拨芦苇。
“陈默,”我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听,芦苇丛里好像有声音。”
陈默正往鱼钩上挂饵料,闻言侧着耳朵听了听,摇摇头:“没有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你喝口啤酒?”
他从后备箱里拿了两瓶啤酒,拧开递给我一瓶。
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稍微压下去点心慌,我喝了两口,刚把瓶子放在地上,就看见我的鱼漂动了。
我赶紧攥住鱼竿,鱼漂往下沉了沉,又浮上来,接着猛地往下拽,比陈默刚才那条力道还大,鱼竿几乎要被拉弯。
“我靠,你这是钓着大家伙了?”陈默凑过来,眼睛盯着水面。
我往后仰着身子,手都在抖,水里的东西力气太大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抓不住鱼竿,手腕被拽得生疼。
“帮我搭把手!”我喊了一声,陈默赶紧放下自己的竿,伸手托住我的鱼竿。
两个人一起往后拽,水里的东西终于动了,慢慢往水面上靠。
夜钓灯的光里,先露出来的是一条黑乎乎的尾巴,不是鱼尾巴,是像人的手一样的东西,指甲盖泛着白,在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手一松,鱼竿“啪”地掉在地上。
陈默也愣住了,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水面,嘴里喃喃道:“这……这啥啊?”
那个“手”还在水面上漂着,接着,又露出一只,两只手扒着水面,像是要往上爬。
我感觉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水面,声音发颤:“拉……拉鱼护!快把鱼护拉上来!”
陈默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拽鱼护,可鱼护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怎么拉都拉不动,反而往水里沉了沉。
他急了,弯腰用两只手拽,脸憋得通红:“妈的,啥玩意儿拽着了?”
就在这时,水面上的那两只手突然动了,往我们这边划过来,速度很快。
我看见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个红色的绳子,绳子上串着个小小的银锁,那银锁我见过,去年夏天,我们单位的小李带他女儿来玩,小姑娘手上就戴着个一模一样的,后来小李说,他女儿在水库边玩的时候掉水里了,没救上来。
“是……是小李的女儿?”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默也停下了动作,脸色惨白,盯着那只手,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吧?都过去大半年了……”
那两只手己经到了岸边,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露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光,首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吓得往后退,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陈默也往后退,手里还攥着鱼护的绳子,声音都变调了:“你……你别过来!我们没看见你……我们这就走!”
那小孩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往鱼护的方向够。
鱼护里的鱼还在扑腾,可刚才拽着鱼护的力道突然没了,陈默手一松,鱼护往水里滑了滑。
“她……她想要鱼?”陈默小声说,我没说话,眼睛盯着那个小孩。
她的手终于碰到了鱼护,接着,鱼护里的鱼突然不扑腾了,水面一下子静了下来,连风吹芦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过了几秒,那个小孩慢慢往水里沉,两只手也缩了回去,最后,连脑袋都沉进了水里,水面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和陈默僵在原地,谁都没动。夜钓灯还亮着,照在水面上,光斑晃来晃去,可刚才那个小孩的样子,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一点神采,像两个黑洞。
“咱……咱走吧?”陈默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发颤。
我点点头,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鱼竿,手还在抖。
陈默也赶紧收拾东西,折叠钓椅往地上一扔,也顾不上捡,拎着泡沫箱就往坝上走。
我们俩一路没说话,快步往坝上走,脚下的石子硌得生疼也顾不上。
到了坝上,陈默把泡沫箱往后备箱里一扔,钻进驾驶室,我也赶紧坐进副驾驶,手还在攥着安全带,怎么都系不上。
陈默发动了汽车,远光灯再次刺破黑暗,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往回开。
我看着窗外的水库越来越远,心里还是发慌,忍不住问:“你说……刚才那个,真的是小李的女儿吗?”
陈默没回头,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声音很低:“不知道……但那银锁,我记得清清楚楚,小李当时还跟我炫耀,说是他妈给孙女打的,上面刻着个‘安’字。”
我没说话,脑子里想起小李当时的样子。
他女儿掉水里后,他天天往水库跑,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他女儿,后来还辞了工作,听说去别的地方了。
早知道这地方这么邪门,我说什么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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